院外的天色已朦朦亮,遠處傳來一道打更聲,已至五更時分。
大堂内燃着幾盞燭燈,照亮了堂中的人,幾人一站一坐一靠,各相适宜。
小簡站在床邊,看了看床上的人,轉過頭,朝在桌前正在忙碌的人問道:“大夫,這人怎麼樣了?”
“咚咚咚……”大夫搗藥的手一頓,說道:“那石頭再偏少許,你們可就要去閻王那撈人咯!”
說罷,搗藥聲重新響起,他接着道:“回去好好養着吧,按我的方子抓藥喝藥,三日後再來看診。”
小簡聞言,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幸好人沒事。
雖然人不是她打的,但此事卻跟她脫不了幹系,若是沾上一條人命,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良心難安……
“那他何時能醒?”三樂抱臂,靠在一條柱子上,斜眼看去。
那大夫将藥臼裡的藥倒在草紙上,随口答道:“或許今日,或許明日,這都說不準,但終歸還是要醒的……”
三樂對此不甚滿意,正欲再問,突然什麼東西叫了一聲。
“喵!”
“喵!”
“喵——”
叫聲長短不一,起初嬌聲糯耳,後來愈漸高亢,暴躁難聽。
這怎麼聽,都像是貓叫。
幾人聞聲看去,隻見床上的藍布包袱動了動。
突然,裡面伸出一條大而蓬松的尾巴,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拱來拱去,一個毛茸茸的白色腦袋,水靈靈地鑽了出來。
竟是一隻通體發白的貓!
“喵——”又是一聲粗噶的長嘯。
小貓轉過身子,一雙湛藍色的幽瞳,瞧見堂内的幾人,随即又軟又萌地叫了一聲。
“喵~”
這一聲直接俘獲了一旁的小簡。
“哇!有貓!”她驚呼一聲,眼中的歡喜溢了出來。
貓也很識相,徑直朝她走來,蓬松的尾巴一晃一晃,掃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元澈此時若醒着,定要爬起來罵一句,沒良心的!
“嘬嘬嘬,咪咪,過來……”小簡摸了摸毛腦袋,俘獲它的信任後,一手抱進了懷裡。
三樂在一旁瞧着,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思緒飄遠,不禁回想起,年少時的那隻小狐狸。
那年她十歲,同雲九上山打獵時,遇見一隻被捕獲夾,傷了後腿的小狐狸。
它的叫聲凄慘,響遍了整個樹林,以至于他們老遠就知道,今日有貨可賣了。
她走到它面前,它害怕的往後縮,這是她們的第一次相遇。
小狐狸全身雪白無暇,甚是漂亮。
可惜的是,腳上的鮮血,染紅了這無暇的白色。
雲九想将它的皮毛拔下來,賣給過路的商販,可是卻被三樂攔了下來。
她将小狐狸帶回家治好了腿,将它放回山中。
可它卻一次一次,又跑了回來。
那時的三樂,正值小兒玩樂的時候,身邊無夥伴,隻有一木讷的劍癡,隻會和她比劍,很是無聊。
于是她便每天跑去山中,同小狐狸玩耍。
一同在林中吃飯,一同在枯葉裡打滾,一同在泉邊肆意疾奔……
一玩,便是五年,直至小狐狸死去……
三樂年少時光是孤獨的,唯有一隻小狐狸相伴左右,才讓她有了些少時的樂趣。
靠在木椅上的潶墨白,收回目光,不經意間瞥見了身旁的人。
一隻修長分明的手,撩開面前的一角輕紗,終于看清那愈發昳麗的容顔。
晨鳴破曉,一抹初陽透過薄霧,灑落在她的側臉,将長睫映照得根根分明,透亮的雙眼微彎,日輝在眸中蕩漾。
涼涼的風,将鬓邊的落發,輕輕揚起,溫柔的笑意從唇邊蔓延。
忽然,她轉過頭,對他展顔一笑,光彩流離,令人心蕩神馳。
——
人煙漸起的街道上,吆喝聲此起彼伏,将一道喘氣如牛的聲音蓋了去。
小簡臉憋得通紅,一臉猙獰,佝偻着身子往前行,腳步沉重而踉跄。
往後看去,隻見她身上背着一人,正是被誤傷而至今未醒的元澈。
小簡背着元澈,朝迎客來而去。
盡管已經費力将人背起,但奈何元澈的腿太長,整個耷拉在地上,腳尖都快磨出了火星。
而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着,悠閑撸貓,十分安逸。
小簡怎甘願做這苦力呢?
當然是打不過呀!
在醫館内,大夫開好藥就要他們将人帶走,幾人一合計,打算将人先弄到迎客來。
住一起,倒時有事也方便。
若是實話實說,其實是三樂怕人跑了,于是便将兩人都拉去迎客來,放在眼皮子底下,好跟人回家拿錢。
小簡在前頭皺臉暗罵,哼!簡直不是人,不就騙了她點錢嘛,至于這般拿人當驢使喚嗎?
師父!徒兒日後定謹遵您教誨,再也不敢亂來了……
小簡也是一名孤兒,在嶽鹭城中長大,混迹于大街小巷。
困了,就随意找處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地而卧;餓了,就跑去各大食店的後廚,撿些殘羹剩飯,填飽肚子。
十歲之前的日子都過得極為坎坷。
直到十歲之後,遇見了一名自稱千臉客的人,他一眼就相中了小簡,看她骨骼清奇,是練習縮骨功的不二人選。
千臉客收小簡為徒,傳授獨身本領——縮骨功和易容術,順帶還教了一些不外傳的騙術。
小簡也不負衆望,将一手縮骨功和易容術練得出神入化。
兩人在嶽鹭城中招搖撞騙,無一失手,日子過得很是潇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