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椒與徐林對視一眼,徐林攔住徐椒。
“我進去,阿姐既然掩了身份,此時不該露面。”
徐椒望了眼換成禁軍把守的門,陷入沉思。
軍中大帳,兩排禁衛嚴甲肅穆,如同雕塑泥人一般,一絲不苟。
徐林去了劍,踏入帳中。
“臣骁勇将軍徐林叩見陛下,陛下大安。”
一側有人替蕭葳問話:“徐将軍深夜不在軍中?”
“臣聞金牛山有賊人出沒,故攜丁剿匪,未想陛下傳命,是臣萬死。”
問話者望了眼蕭葳,而後繼續道:“攜丁剿匪,匪在何處?”
“……”
“徐将軍怎麼空手而歸。”
“……”
這些問題委實誅心,兵甲之事,總比其他敏感幾分。
徐林如今被架了上去,沉默不是,可不沉默,又該怎麼圓。
問話者見徐林不答,斥道:“徐将軍還不答話,莫非要受軍法?來人啊,将他押下去,以軍法論處。”
兩側禁軍持刀,将徐林捆鎖住,正要提人起身。
蕭葳看着跪下首任人宰割的徐林,問道:“小徐将軍,你可有别的話說。”
徐林沉默。
蕭葳又道:“隻要卿說實話,将原委托出,朕可以複你汝陰太守的位置。”
還是一陣死靜的沉默。
蕭葳咬牙,似被徐林的态度激怒,他冷笑着揮手。
兩側禁軍颔首,一把拉起徐林往帳外帶去,卻突然聽見一聲嬌喝。
一位著着青黑袍的女子從一側緩緩走向大帳。羽林郎剛想要攔,卻見她手裡的令牌。
金光燦燦,橢圓狀雕着夔紋,下頭串着一條朱紅色的絲縧小墜,是内廷的最高制式。
羽林郎紛紛揚起臉望向坐在大位上的天子。
郭壽踟蹰上前想要搜身,卻聽上首人道:“不必了,讓她進來。”
徐椒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徐林,自己也在他身邊跪下,施禮過後,氣氛又陷入一陣詭異。
方才的問話者自然不方便問詢後宮嫔妃,何況如今徐椒還享着皇後秩。
“朕沒想到,卿的軍中,如此熱鬧,連夫人也在。夫人不在祈福麼,怎麼又跑到丹陽來了。”
徐林方要開口,徐椒卻搶前下拜。
“阿弟是為了護妾,才不肯開口。今日之事,緣在妾身。”
“妾意外失了盒珠玉,價值頗高。妾派人暗中查訪,才知賊人落腳此處,便請阿弟幫忙追回。”
這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為了将這盒珠玉從她賬面“消失”,她本就安排了一出偷盜之戲。
即便現在查起來,她也不虛。
蕭葳饒有興趣地看向徐椒,問道:“何人如此大膽,愛妃怎麼沒有報官?”
徐椒佯做苦惱道:“說來也是妾之失,走得急拿錯了盒子。以為裡頭不值錢,便落在半道上。”
“若是報了官,定勞師動衆,牽連頗多。既然是妾的過錯,又何必傷及無辜呢。”
蕭葳哦了一聲,“這麼說,愛妃人還怪好呢。”
“不敢不敢。阿弟也是為護妾身清譽,才不敢和盤托出,還望陛下寬宥。”
“那匪賊之輩呢?小徐将軍素有威名,想來應該人贓俱獲了,把人帶上來,讓朕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
“那賊子在經山寺裡揚了一把火,如今生死未蔔,我等聽聞陛下禦命,以為有軍情急緊,便匆匆回來。”
徐椒的脊背直挺挺的,有條不紊地回着話。
一側的向運忍不住道:“夫人這麼說,豈不是死無對證。不過一群山賊,徐小将軍少年英雄,怎麼會連個活口也抓不到。”
徐椒心道她也想要個活口呢。
她昂起頭,朝着向運說:“向将軍若是不信,大可自行前往山頂求證。戰事之道,有以弱勝強的,也有以強威弱的,更不要說陰溝裡翻車的那麼多,本就瞬息萬變,什麼結果都有可能。難道向将軍打仗,就能保證想要什麼戰果就能得什麼戰果嗎?”
好厲害的言辭,好能辯的婦人。
向運一時語塞,他方想再言,卻被蕭葳打斷。
蕭葳眼角笑意不減,“朕往前在式乾殿怎麼和愛妃說過的。”
徐椒噎住,蕭葳當初說的是她若和外朝牽扯太多便繳了她的宮權。
可憑什麼?憑什麼嫁入宮中,就連娘家人也算作外朝。
她心下一個激靈,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看見蕭葳略顯深邃的目光。
猶豫片刻,她方要開口。
蕭葳卻轉頭朝徐林道:“她說的實話?”
徐椒捅了捅徐林,徐林勻出一口氣,回答:“臣無話,陛下若要降罪,隻求罪臣一個便是。此事阿姐并無過錯。”
徐椒道:“阿弟是去剿匪,乃是履職。隻是與禦令錯隔開,并非玩忽職守,還請陛下明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