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而霹靂。
徐椒身影晃了晃,如同風中殘弱的燭火。她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可擡手抹去,一片幹涸,是哭也哭不出了。
“不可能……”
徐椒不肯信。
她就要死了嗎?在她有謀定大計,複仇之業的時候,上天告訴她,她就要毒發身亡了。
多麼荒唐。
崔劭在她榻前站了片刻,收起瓷碗,準備離開,卻聽榻上傳來極為輕的歎息。
“你告訴他了嗎?”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蕭葳。
崔劭駐步,道:“沒有。”
徐椒的指甲掐進了掌心,她掙紮着跪起身。
“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此事,懇請先生為我保密。”
崔劭沒有說話,掃過徐椒堅定的眼神,緩緩道:“多一個人,多一條路,他或許能替你打聽。”
多一個人,多一條路嗎?徐椒卻不這麼認為。
倘若她與蕭葳是親密的愛人,或許還能信他願意救她。隻可惜,他與她不是,她信不過蕭葳。
“懇請先生為我保密。
”
崔劭在門邊,并無太多眼色,隻淡淡道:“你的命,你自己決定。”
這就是應了,徐椒緊繃的一口氣驟然卸下,隻覺無盡的茫然,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她體内剝離,她的魂魄似乎慢慢地、輕輕地要飄散開,無頭蒼蠅般遊蕩着。
她咬牙收回遊走的意識,低下頭腕中那抹極淡的紅線,神光漸漸模糊。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複落,人死一去何時歸①。
人死一去何時歸,如果有一天,你的生命開始進入倒計,你會如何安置它呢。
徐椒從未想過,她即将面對這樣的結局。
她靜靜坐在窗台下,看着夜空皎皎明月。
蕭葳不知何時回了來,見她這副樣子,以為是她病得難受。
安慰道:“不過是些餘毒,清出來就好。”
徐椒斂過自己的神色,壓抑着内心不斷翻湧的不甘,“陛下,您知道嗎,妾是在懷宜都時中的毒。”
宜都公主,是徐椒那個早逝女兒的封号。
蕭葳神情一滞,他将徐椒攬入懷中,胸膛間能感受到懷中身影的輕顫。
他的下颚貼在她如瀑的青絲間,“朕會替你們報仇的。”
“她那麼小……”
蕭葳拂過她眼角的溫濕,輕輕道:“我們會有别的孩子的。”
然而他說完這一句,徐椒的淚水卻如決堤般洶湧而下。
“不會有了……”
“會有的。”
不會再有了,崔劭提點過她,如今她餘毒不清生育艱難。她要懷着這麼多的不甘就要去見她的女兒。
“陛下說會替我們報仇的對麼?”
她揚起頭顱,望向蕭葳的臉龐。
蕭葳替她拭去淚水,溫言道:“自然,那也是朕的女兒。”
徐椒昂起頭,看着他的臉,“陛下發誓。”
看着徐椒猩紅的眸中劃過一絲從未見過的決絕,蕭葳一楞。
徐椒死死扳着蕭葳的手,又道了一聲:“陛下不肯嗎?還是陛下哄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