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劭道:“重鐵門。”
徐椒冷笑道:“有些城門都拿不到重鐵澆築,一個山莊,居然有重鐵門,可見裡頭不簡單。”
崔劭幽幽道:“他們恐怕也沒有想到,剿個匪還能有正規軍隊中的武器。”
徐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這就叫軍事貴族的底蘊。老戰車上不了戰場,但修修補補還是能發光發熱的。”
她徐家在國朝混了這麼多年,堂堂軍功世家,總有兩把刷子。
徐椒再一次擡手,身邊的令旗官揮揚起旗幟,衛隊整齊換陣。
徐椒看着手下人馬又一輪的攻勢,不由贊歎道:“先生當真不入仕嗎?先生不過操練他們幾日,又制定戰術,就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先生的才華豈能埋沒在民間。”
崔劭嘴角勾勒出半個弧度,“官場可不是好混的。徐林尚且混得這麼艱難,我去作甚麼。”
忽然他語調一變,聲音如深秋的泉澗,幽幽涼涼。
“喲,看來這個門攻的有點困苦——你可要下好決心了——”
徐椒順着崔劭的話看過去,隻見攻車隊伍擺上攻城錘,然而山莊依地勢而建,又有厚重的鐵門封閉,門上有箭羽紛紛射下,徐椒的衛隊一時難以為繼,戰況焦灼起來。
徐椒瞪着眼怒罵:“混蛋!以他們的兵器,不去前線真是浪費!”
所以,攻還是不攻。
若攻,這些精銳都是徐家的私兵和她的衛隊。若是強攻,即便攻下定然死傷慘重。
可若不攻,今日無功而返。
徐椒擡頭看了看月色,月色偏黃,慢慢地绀色煙霭遮蓋過來,不過片刻,霧散雲去,一輪猩紅的滿月高高挂在天空。
她沉聲道:“我賭先生一次。”
她一把扯過令旗,狠狠揮舞着,戰鼓随着三角旗的長邊變幻出急促的鼓點,如同馬蹄觸地。
衛隊放下進攻,向後撤離,而後藏匿在事先布好的位置。山莊中人被這變陣摸不清頭腦,一時不敢輕易追擊。
忽然,山中的風勢突變,西風就着山口向山莊猛然刮去。
徐椒深深看了崔劭一眼,揮起令旗。
俄爾,火光大熾,無數把火箭紛紛點燃,向着山莊飛身而去,跟随着的是綁了烈油的油袋。
崔劭神色一凜,搶過令旗揮動,“集中火箭,主射天樞、天璇。放箭!”
風勢帶起火,如同掀起一張茂密的大網,将山莊覆蓋。
山莊主事見此高呼:“别慌!讓人引水過來,用鐵門隔火。”
“将軍!這次的風實在太大了,恐怕一時擋不住啊。”
“還能撐多久?”
.…..
崔劭看着四下慌亂的山莊,淡聲道:“你還是下了這個決心嗎。一切都燒掉的話,你的線索可能會斷。”
徐椒冷嗤一聲:“斷就斷,就當為民除害了。不過,骁毅營為什麼還沒有到?”
忽然,山莊的鐵門驟開,無數匹玄鐵騎沖殺出,向着崔劭與徐椒的方向滾滾而來。
擒賊先擒王。
徐椒驚駭道:“他們發現我們了?怎麼會有玄鐵騎!這個山莊到底什麼來路啊啊啊!”
崔劭連忙上前道:“放箭!!!快放箭!”
然而此刻的風是雙刃劍,箭羽被風帶起被吹向山莊那頭。
“先撤!”
徐椒與崔劭紛紛引馬而退,退到密林之中。天色黯然,密林地形複雜,玄鐵騎的冷硬的馬蹄聲如同催命曲一般。
數番交手,徐椒身邊的人馬漸漸遠去,唯剩下崔劭一騎。
徐椒摸了摸身上的甲胄,又握緊了缰繩。
“是我跑的太慢了嗎,對不起啊崔先生。要不你别管我了,你先跑吧。我……我去亮明身份,我就不信他們敢殺我。”
崔劭又是一聲嗤笑,馬匹緩緩貼近徐椒。
還未來得及說話,林中一支利箭竄出。
噔一聲,崔劭拔劍一擋。
繼而另一側又竄出一支箭,徐椒一個側身,那箭狠狠射在她的馬匹上。
白馬一聲震谷的長嘶,徐椒翻滾在地上。她壓抑着嘴間的痛楚,抽出佩劍,看着林間中跑出的幾匹玄鐵騎。
他們面上也配着面具,一人一把彎弓正把臂搭弩。
啾一聲,白羽劃破天光,直向她喉頭而來。
徐椒閉上雙眼。
咚、噌、叮當。
幾聲刺耳的銳鳴在她耳畔炸響,料想的痛楚并沒上身,徐椒茫然睜開雙眼。
一支黃帛楛箭将白羽釘在地面上,一側又是一把透着寒光的青鋒劍。
白羽是玄鐵騎射向她的。
青鋒劍是崔劭扔出救她的。
那麼這黃帛楛箭呢。
禦用黃帛……徐椒心頭劃過一絲不可置信。
是時,林中忽然嘈雜起來,馬匹聲與腳步聲漸漸如潮,回蕩在嶙峋石壁間。
徐椒看着密林中緩緩走出幾匹高骝駿馬,為首的男人金甲兜鍪,玄袍勁裝,龍紋披風被風吹揚起。
一雙黑眸深若浩瀚的海,他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