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葳,不會真的是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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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韓夫人這靠山,包宜春瞬間有些發寒。回顧掖庭,不是徐家耕耘出的舊人,就是韓夫人與陳知盈新挖的牆角,她初來乍到,孤立無援。
今上不喜歡她,這是她知道的。可她就要這樣認輸嗎?
不過是半步之遙,她又如何能甘心。
包夫人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在掖庭之中遊走如蝴蝶,處處替她穿針引線。
永甯四年,六月末,幾位太常博士上奏,請以春秋之義追尊蕭葳生母吳氏。
皇帝追封生母這本是天經地義之事,隻是幾個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古闆老學究對于是直接一步到位追贈太後,還是先追贈夫人再贈太妃再贈太後逐步加封吵了起來。
包家作為士林大族,經學高門,這次跳出來進言吳氏應當直接追贈為後。
許清甯連連冷笑:“這算什麼功勞?那幾個老學究也是吃飽了閑着,一步步加贈到頭還是個太後,這有什麼區别。”
陳知盈淡淡道:“有故例就有辯論的餘地,總有自诩博學有禮,文章就要從這裡做。”
許清甯冷哼:“這一出怕是包家自導自演吧。”
她心道包家也是竭澤而漁吳氏并不光彩,越辯論反倒越讓陛下難堪。
陳知盈沒接許清甯這茬,她回望向若有所思的孔令娉,“孔妹妹有心事。”
孔令娉這才回過神,看了看杯中冷卻的殘茶,搖搖頭。
陳知盈了然一笑,她不動聲色重新沏了杯,擱在孔令娉面前。
“不過是寵她幾天罷了,如今徐氏也不能磋磨你,等這陣子過去就好了,陛下還愛重妹妹的。”
許清甯見狀,索性道:“孔姐姐若是不高興,便去拿徐氏出氣去。如今我們已是貴嫔,還怕她小小的承衣做甚。”
孔令娉低下頭,她手背已被自己掐出無數的月牙。貴嫔又如何,她不稀罕。她當日是恭懷太子的良娣,若是太子即位她早就會是貴嫔夫人這樣的高位。
她不過是喜歡他而已,這才願意忍受這些磋磨。
陳知盈徐徐撫過她的手,如春雨潤物無聲。
吳才人追贈太後之事将将落定,就有幾位太學博士聯名上書,軍中置醫女諸多不妥,擾亂軍心,擾亂祖制,懇請廢除。
随後,幾道彈劾的軍中将領違抗軍規,與醫女穢亂的奏疏就呈到禦前。
于此同時被呈到台閣與禦前的,是包宜春敬獻的她所著寫的《永甯女誡》和一道谏疏。
直言後宮當宣講女戒女規,弘揚貞靜恭順之風,罷黜違逆亂德之徒,揚聖明節儉之風,抑外戚豪奢之業,才能使宮闱和睦,輔佐至尊。
收到消息時,徐椒方從玄圃苑采完花,準備回式乾的暖閣抄經書。
自從方山苑歸來,蕭葳便讓她從那狹窄的矮室搬到此處,暖閣敞亮開闊,器具周全,自然是比前處舒坦。
她便抓緊機會多抄經書,給自己來生積德。
傳令的宮人立在面前,徐椒擡眼便見到掖庭管理宣教的幾位女史以及不少宮監,竟像是要拿她一般。
“包夫人與陳夫人取印,令侍奉過嫔嫱與高品女官齊聚文思殿,聽包夫人講《女誡》。還請徐承衣随我等一起前往文思殿。”
徐椒笑着翻了翻自己竹籃裡的花束,“若我不依呢。”
“請承衣不要為難我等。”
看樣子,她若不依恐怕包宜春下令将她綁過去。
“罷了。”徐椒朝着一位女史遞過籃子去,“阿雲,這是郭大監走前要的花,煩請送過去,若是誤了時辰耽誤事可不好。”
說罷,她便随衆人前去文思殿。
這包宜春可真會拿捏時間,正好今日蕭葳出宮,便發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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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殿正殿内,遮擋的簾席被卷起,幾盞紅燭點在講壇座前,包宜春身着嚴妝品服,藍色的鸾衣寬寬委地,鬓發一絲不苟被束起,插着珠钗。
另一側,陳知盈也是同樣的裝束。
再往下首,衆嫔妃與高品女官依品級而入席,席前有一方書案。
包宜春一字一句念着,衆人再一字一句讀誦,随後包宜春一字一句講解。
徐椒到時,包氏正在講抑制外家,檢束外戚之責。
當徐椒的品級姓氏被唱諾出來,衆人的目光驟然一頓,紛紛聚集在殿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