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佩二娘歎了一口氣,這小兒女私下訂情說出來不是什麼好事,看着眼前内疚不已的侄女,佩二娘苦笑道:“傻孩子,這事往後可别再與人說了,誰來都别說。”
“梅娘隻親口與母親說過。”佩梅知曉事情輕重,如若眼前的不是真心為她好,往後也不會傷害她的二姑姑,她定不會與其道出真相來。
佩家無稚子。
“罷,”佩二娘愛憐地撫了心清目明的侄女的頭,“你自己選的路,往後要多保重。我們佩家人的性子,姑姑心裡清楚,往後有什麼難處,要記得及時和家裡說。”
說歸說,但佩二娘想來身上有佩家傲性的侄女不到那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會和家裡人張口難處罷?想當年她也是,看來往後她也不能像對待别的事一樣事不關已高高挂起,多少要囑咐家裡在外的男人們多看着東宮那邊的動靜一點,不過侄女一進東宮,一家人跟坐在同一條船上無異,不用她多說,她夫郎心裡也是有數。
佩二娘心思輾轉之際,佩梅因着姑母的話眼眶一紅,掩下心中不斷飛騰翻躍而上的歉疚,心道果然是自己荒唐了。
她自诩能體量大人的難處,可還是給家裡人帶來了最大的麻煩。
這廂佩二娘在屋裡與侄女說話,那廂佩大娘在門外已叮囑好兩個女兒千萬莫把今日聽到的事情說出來。
佩大娘深知兩個女兒的性情,她的四娘子自不必說,已到了知事的年齡,知道事情輕重,最小的小娘子則是說天真也不天真,愈大愈是嫌貧愛富,但心思倒是單純得很,無論什麼心思都表現得明明白白讓人一眼就能看穿,且隻要她自己想說,家裡什麼事她都能捅出去,實在說不上聰明來。佩大娘的調*教在小女兒身上從不管用,當母親現在隻盼着小女兒在跟前的時候能多教點,給她擇個好人家,就是出事也出不了那大的去,也許等到她哪天開竅了,還能過上明白日子,佩大娘知曉光叮囑小女兒幾句不夠,便對她多道了一句:“這事不管你多想和人說,但凡讓家裡人知道有話是從你嘴裡知道的,到時候就是你是我生的我也保不了你,不說你外祖這邊,就是你祖父和你父親也饒不了你,到時候你要是被家法處置,那還能留口氣,我怕就怕他們把你往千裡外的庵堂一送,跟你那個以前和你玩得甚好的姐妹一個下場。”
公孫惜晴吓得臉都白了,她又怯又生氣,小聲朝母親道了一句:“什麼玩得好,我和她隻是見過幾面,不是什麼好姐妹,四姐姐也見過她的。”
她眼帶淚花朝公孫巧晴看去,公孫巧晴别過臉,躲開了她的眼睛。
那是董家的女兒,以前比他們家還要好一些,家裡人的官位要比他們家的高,從小是被祖母寵着長大的,加止她的母親是後母,也不怎麼管教她,她也不服管,養成了她不知天高地厚驕橫的性子,前年她及笄非要鬧着嫁給她奶娘的兒子一介仆人不說,還親自找了人去跟她說親的人家登門罵人,那家人明着跟他們家地位相當,實際上比他們家還要位高一等,這下董家也保不了這個女兒了,頭發一削,送去了庵堂,她家小妹确實是跟人家玩得好,董家小娘子天天穿金戴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有吃有喝的,對人極為大方,她妹妹就收了人家當散财童子散出來的禮,極喜歡人家,還哀求過她們娘親上門去找人家玩,如若不是她們娘親管着約束着她,上門去罵人的人當中怕是還會有她一個,現在人家去了庵堂,小妹連認都不認這個人了,公孫巧晴此時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替人家寒心不至于,可還是覺得小妹薄情了一點。
公孫巧晴是見過人,但那是幾家小娘子約着玩在一處才見的面,也親自上門過,也沒收過人家的東西,她妹妹反駁母親還拉上她,公孫巧晴以前覺得妹妹還小不懂事,也就不計較,但日複一日她們也不小了,外面的人都見過了不少,她妹妹也及笄在相看人家了,她對嫁出去了的二姐極為讨好,想讓二姐多給她點東西,對她這個日夜陪伴在一起的四姐姐,有時候掩不住透露出了公孫巧晴沒碰上祖父升官的好時候,她自己碰上了,一定會找個比四姐姐更好的夫郎的得意洋洋來,公孫巧晴都快要難掩對她這個薄情妹妹的不悅來。
她轉過臉去,抿着小嘴不說話,佩大娘看在眼裡心裡歎了一口氣,她這兩個相處最久的小娘子,看來也已離心了。
姐姐已轉過臉不說話,公孫惜晴心中無她隻有自己,就是看懂了她姐姐的不情願也不在乎,隻顧急急在母親面前為自己争辯:“我以前都是和四姐姐和她一起玩的,不是玩得好,隻是大家都在一起玩,我和那個人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罷了,娘親,你莫要冤枉我……”
“行了,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有怎麼教都教不伶俐的小女在眼前,佩大娘心口堵得慌。以前她還聽二娘家的那個寶貝女兒是個榆木腦袋,還心想她總算能比二娘稍稍強一點了,那些年間她雖教會了自己不去嫉妒二娘,但一聽二娘總算有不及她的地方,她雖可惜二娘命運多舛,但心裡深處還是有一點不好說出來的好受的,如今看來,她幾個女兒加起來都不及人家一個,佩大娘隻得歎惜自己就是這個命了,對着愈發想狡辯的小女兒也也有了些不耐煩,暴斥道:“以後見到人,哪怕是你自己以後的丈夫,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你自己先想清楚,以前你小我還能護着你,以後你以後出了事,神仙也難救你,董小娘是怎麼被她祖母送出去的,你心裡最好是有點數。”
佩大娘轉頭,對着家中四娘子道:“你帶着她先去外祖母處坐一下,我随後就來。”
“是,娘親。”公孫巧晴朝母親欠了欠腰,溫婉應了,帶着被母親訓出了淚來的小妹走了。
佩大娘目送了她們去,看着搖頭不止,她這個小娘子是個記仇不記好的,随了公孫家那邊某些人的性子,教化都教化不了,以後莫說靠她孝順,往後不恨她這個當娘的都行了。
等她們消失在了眼前,佩大娘走到了侄女門口,輕敲了下門:“是我,大姑姑,二娘,梅娘,我能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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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家二姑爺蘇谶的女婿帶着蘇谶女兒趕在了午時前到了佩家。
蘇谶女婿現在掌衛國商事,是禦賜的衣侯,他手上行的是皇商之職,因他是官家子弟,其祖上還跟着衛國的開國之帝打過天下也封過侯,到了他祖父那代才斷了爵位,本是式微日薄西山的世家到他手上又重拾了起來,這兩年都城當中滿是他的傳說,到如今都還沒有全然淡去。
大姑爺公孫家的起勢與他還有點直接的關系,刑部侍郎與祿衣侯相識,歸隐的時候,就在其内部舉薦了在刑部當職了多年的主事公孫轍,也就是大姑爺公孫拾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