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又問樂曉之要不要送她到樓底下。

樂曉之搖頭，“我自己可以，爸你開車回去，多注意安全。”

她提着東西下車，同江天告别，看江天倒車轉彎駛向大道，才刷臉進小區，往四号樓三單元走，景江小區都是電梯房，這也是金澤在此為父母置辦房産的主要原因。

一梯四戶，樂曉之按下1404的門鈴，門裡先傳出聲音，“來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和善樸實的臉，樂曉之還提着東西，給對面人一個熊抱，同她撒嬌道：“奶奶，我好想你呀。”

洪福珍想要接過樂曉之手裡的東西，但樂曉之推拒着不讓她拿，洪福珍隻得把人先往屋裡拉，她轉身朝廚房喊：“老金，老金，人呢？”

“奶奶，你不用喊爺爺，”樂曉之蹬直腳背關上門，把東西往門口沙發上一放，解釋道：“東西不多，我可以自己來。”

換上洪福珍早就準備好的拖鞋，樂曉之踮着腳往廚房走，碰見金輝正端着一碟切好的哈密瓜出來，她又給金輝一個擁抱，“爺爺，我也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呀？”

“當然想了，”金輝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摸摸她的頭，“怎麼可能沒想。”

樂曉之撅着嘴，湊到金輝耳朵跟前，“那每天是想我多一點，還是想奶奶多一點？”

金輝叉起一塊哈密瓜，遞到樂曉之嘴邊，笑道：“當然是想你多一點，畢竟我和你奶奶天天在一起。”

樂曉之張開嘴吃掉哈密瓜，心滿意足地接過金輝手裡的水果盤，攙着金輝往客廳走，邊吃邊回：“你和我都奶奶别忙活了，我帶過來好些水果，你們坐着我去取。”

她跑到門口沙發，把一堆東西又拎到客廳茶幾上，依次向洪福珍介紹，“海參是我爸媽上個月去大連旅遊專門給你們買的，人參是我網上買的，燕窩是江渚買的，猕猴桃是我媽買的，還有兩身保暖内衣，是金澤托我買的，還有水果……”

說到水果，樂曉之趕緊跑去盥洗台洗過手，把劉春玲準備的水果取出來，平放在茶幾上，随手搬個小闆凳坐到茶幾跟前，“這些水果全是我媽弄得，我借花獻佛而已。”

她拈起一個奶油草莓，另隻手搖着洪福珍胳膊，喂洪福珍，“奶奶嘗一個嘛。”

洪福珍笑着吃下。

樂曉之打開裝有猕猴桃的盒子，取出一個，兩手去剝猕猴桃的皮，對金輝說：“我媽知道我爺爺最愛吃猕猴桃，猕猴桃好呀，預防心腦血管疾病，”她又對洪福珍說，“奶奶你吃過我喂的草莓，就不能再生我氣了。”

“你呀，精靈鬼一個，”洪福珍笑得和氣，她打開茶幾抽屜，取出一把木梳，問樂曉之：“你自己說說，幾周沒來看我了？”

樂曉之的眼睛忽閃忽閃，作楚楚可憐狀，“奶奶，你都不知道，我上上周周末在學校，上周周末回了江家，這周不是就趕過來了麼。”

“是麼，”洪福珍也搬個闆凳，坐在樂曉之身後，把樂曉之的頭發攏到耳後，一手撩着，一手從發尾梳起，“我還以為你忘記我這個糟老太婆了呢。”

樂曉之把剝好的猕猴桃遞給金輝，用濕巾擦了擦手，上身慢慢往後倒，反手摟住洪福珍的腰，将頭靠在洪福珍肩上，歪頭看洪福珍，眼裡露出十足的笑意來：“我這次有備而來，是好消息哦！”

洪福珍順勢摟住樂曉之，身子朝左右方向慢慢晃動，化身樂曉之的搖搖椅，她問：“什麼好消息，我有孫女婿了？”

“奶奶！”樂曉之臉上一紅，嗔怪道，“奶奶，我今年才十九歲。”

洪福珍面若無事，“19歲不小了，我19歲那年生的金澤。”說完，她瞥了金輝一眼，意有所指，“奶奶給你說，你可要瞅準盯穩，别被有心之人騙了。”

金輝咳了咳，“你說就說，幹嘛盯着我說。”

樂曉之追問：“有心之人是什麼人啊，奶奶你能展開說說麼？”

這次，洪福珍不加掩飾，答得幹脆：“像你爺爺這種，就是有心之人。”

金輝清了清嗓子，“曉之，你剛說的好消息到底是什麼？”

樂曉之憋着笑，側過身，摟住洪福珍，“奶奶，金澤去韓國了，下周三回來。”

“韓國？”洪福珍不解，她問，“金澤去韓國幹什麼？”

樂曉之牽起洪福珍的手，搭在自己右臉上來回摩挲。

“真的？”洪福珍睜大眼，似不敢相信，“他同意了？”

樂曉之仰視洪福珍，歲月并未善待她，六十出頭的人，頭發已經全白，臉上溝壑縱橫，一雙疲憊渾濁的眼，因樂曉之的話迸出亮光。

可那亮光沒持續太久，就被一股潮濕熱意代替，洪福珍别過頭，手在眼角抹了抹。

金輝看見，從口袋裡掏出手巾，遞給樂曉之，樂曉之接過，幫洪福珍轼去眼淚。

“又哭哭啼啼的，哭個啥呢？你不是一直盼着這天麼？”金輝習以為常。

洪福珍的情緒來得突然，一度哽咽到說不出話，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收起情緒，慢慢道：“我高興啊老金，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叫我等到這一天。”

金輝歎了一口氣，起身整理樂曉之帶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