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種真實,在遇見餘晖後,又一次被言讷感知到。
餘晖是個謎團,這勾起了言讷的興趣,她無意于揭開謎底,隻凝視着謎團的掙紮,就足以讓她心悸。
她想到應承,想到兩人的陰差陽錯,想起喜歡應承的初衷,她忽然明白為何會喜歡上餘晖,因為她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從而笃定自己正真實地活着。
這讓言讷愈加亢奮,因為比起死亡,她更怕自己麻木地健在。
所以,與其說她迷戀餘晖,不如說她迷戀痛苦,但她又不是以别人之苦為樂的人,才會在激奮的同時,想要拉着那個人走出泥潭,而應承的存在,又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她并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如果問她,那誰具備這種能力呢?
她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一個名字:樂曉之。
言讷能這樣說,并非奉承她,而是自己曾說的話,已經給出答案。
“樂曉之,如果以後,我們喜歡上同一個男生,你一定要告訴我,我主動退出,把他讓給你。除了這件事我讓着你,其他所有事,你都必須讓着我,行不行?”
“行行行,我答應你。雖然我覺得,我們倆看上同一個男生的概率,比彗星撞地球的概率還小。”
說出這番話的言讷,當時隻有十六歲,滿口答應的樂曉之,也是十六歲。
她單純以為,這是自己在退讓,為換取一段長久友誼。
現在想來,那是樂曉之在退讓,好延遲一個美夢破碎。
感情的事,哪有讓與不讓一說呢?
可樂曉之願意,願意成全她的幼稚,滿足她的天真。
言讷把頭靠在樂曉之頭上,有什麼東西,滴在樂曉之臉上,那是無聲的堅守,是細柔的懇求,像雨落入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樂曉之以為言讷為了餘晖而哭,她伸手,輕拂言讷眼角,“你别哭了,我答應你。但我也不是菩薩,算不上救他,我盡力幫幫他吧。”
言讷的腮邊還挂着淚,她敲敲樂曉之的頭,“對我而言,你知道自己像什麼嗎?”
“像什麼?”
“有一種鏡子,叫業鏡,出自《楞嚴經》,能照出世間醜惡,在我看來,你就像那把業鏡。”
樂曉之笑答:“照妖鏡就照妖鏡,還業鏡,言姐的情商真的好高哦!”
言讷氣得捏她臉頰,“我難得正經,你就知道可勁破壞氣氛。”
兩人打作一團,笑着鬧着,到了學校那站。
下了公交車,兩人在校門口吃過晚飯,回校途中,經過一家店,樂曉之停下腳步,對着店門口拍了一張。
言讷說她并不推薦這家店,這家店的價格比校門口那家《晴天》貴多了。
樂曉之說知道了,跟着言讷進校門,送言讷到寝室樓下,見她上了電梯,才轉身往校外走,去常住的那家酒店。
到了酒店,先洗過澡,在宿舍群裡發了條微信,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今晚就不回寝室了,周一早上的課,她也不去上了。
樂曉之很少請假,宿舍幾人都當真了,紛紛揚言會幫她掩護,叫她好好休息。
樂曉之在群裡謝過,催促幾人盡早休息,又打電話給管家,吩咐她幾件事情。
做完這些,人才躺到床上,翻開手機相冊,記住門店上的電話号碼,在微信裡輸入搜索,并發送好友請求。
申請很快通過,對方問她是誰。
樂曉之說自己是景大學生,問對方是老闆麼,明天早上是否營業,她想過來一趟。
對方一聽,說自己也是景大學生,叫禹帆,今年大四,馬上畢業,這店是她女朋友開的,他沒課的時候,會去店裡給女朋友打下手,明天店裡正常營業,他和她女朋友都在。
樂曉之又問禹帆,店裡何時開門,她大概十點過去。
禹帆說可以,改喚她學妹,還說同為景大學生,無論她過來買什麼,都會給她打折。
樂曉之謝過,退出微信,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上,樂曉之八點起床,吃過酒店送來的早餐,戴好口罩下樓,在酒店旁邊的小賣部裡買了個黑色塑料袋,又去了趟酒店旁邊的銀行,辦好事後返回酒店。
她打開衣櫃,挑選出行要穿的衣物。
樂章别苑裡的衣服,她一件都沒帶過來,眼下衣櫃裡挂的這些,全是她偶然逛商場買的,細細數來,還真不少。
樂曉之挑了件黑色純色方領短袖,别銀色胸針,穿高腰緊身九分牛仔褲,加金棕色腰帶,配同色系軟底小皮鞋。
選了塊腕帶為魚骨形狀的鑲鑽手表,本該系于脖間的項鍊,被她換到另一個地方。
頭戴胸針同款發箍,黑發自然披散,臉上沒化妝,隻塗了個裸色唇釉。
管家敲門,說一切準備就緒。
樂曉之把房卡交給管家,隻提着個黑色塑料袋下樓,車就在樓下停着,一路鋪了新地毯,樂曉之走在地毯中間,上車後,給司機說了個地址。
司機打開導航搜索,導航提示步行速度更快。
司機愣了一下,看向後視鏡,打量樂曉之。
樂曉之自然也聽到了導航的聲音,知道司機在偷偷看她,她對着後視鏡,揚起嘴角。
那笑容,像青瓷裡騰起的白氣,讓人一時分不清,冒出來的,到底是熱氣還是冷氣。
司機神思渾沌,直到管家敲了敲車窗玻璃,手勢示意他可以直行時,他才回過神來,對着後視鏡說了聲抱歉。
視線落回前方,司機一腳踩下油門,驅車前往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