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淡淡的月光,餘笙用腳勾到拖鞋,下床去打開門。
周衍還站在外面,手裡端着的杯子是她今天剛買的。
他淡淡地說:“牛奶快涼了。”
餘笙的視線落在他手裡杯身的印畫上。
色彩鮮豔,極具生命力。
餘笙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我想跟你睡。”
周衍端着杯子的手用力,手背青色的脈絡突起,将杯子塞進她手裡,牛奶被晃蕩出來幾滴,撒在地闆上。
“餘笙,别鬧。”
餘笙表情有些固執:“我們當初說好了,你什麼都要聽我的。”
她接着補充道:“我月底可以給你再加錢。”
周衍斂起眼尾,煩躁的情緒被壓在漆黑的眼珠裡。
她要不要聽聽看,她自己在說什麼東西。
這是錢不錢的問題嗎。
他轉過身,準備回自己房間。
餘笙跟上前,拽住他的三根手指,擡起臉看他。
她的眼睛,鼻子都是紅的,濕發纏在白皙的臉頰上,表情的每個細節都寫着脆弱。
“我自己抱被子過來。”餘笙帶着鼻音說,“我不想一個人睡。”
周衍面部緊繃的肌肉松下來。
餘笙說的“睡”,就隻是“睡”的意思。
“這是我家,你不能拒絕我。”她還在喋喋不休。
“随你。”
*
餘笙抱着東西走進客卧,浴室裡有潺潺的水聲。
客卧的裝修風格和主卧類似,但沒有她那些花裡胡哨的玩偶,顯得冷清了很多。
餘笙盯着淺灰色的床單看了幾秒,枕頭和被子扔上去。
她側躺下躲進被子,懷裡揣着兔子玩偶。
餘笙忽然想起她高中在學校寄宿的場景。
寝室是兩人間,她的室友來自美國,每天晚上都和不同的男生視頻聊天。
餘笙睡在上鋪,也是像這樣抱着自己的兔子,默默地聽室友用浮誇的語氣吐槽學校那些古闆的規矩。
浴室門被打開,又關上。
一陣腳步聲後,餘笙感受到旁邊的床墊陷下去一塊。
咔嚓,燈也被人熄滅。
她捏緊了兔子耳朵。
客卧裡安靜很久,隻有秒針移動的聲音。
餘笙突然翻過身,小聲問:“周三,你睡了嗎?”
黑暗裡響起簡短的回答。
“沒有。”
餘笙隻能模糊地看見旁邊的人姿勢平躺,下颌線微微翹起。
她忽然覺得一點都不困了,很想和人聊天,就像她室友和别人聊天一樣。
餘笙想了個開頭:“我第一次和男生睡。”
“...”
盡管相處這麼久,周衍還是無法完全理解餘笙的腦回路,她有時候冷靜得過分,有時候又如同小朋友一樣幼稚。
比如像現在,單純的語氣說着意義不明的話。
“你第一次和女生睡覺什麼感覺?”餘笙像個好奇寶寶。
周衍一頓:“我沒和女生睡過覺。”
“哦…”餘笙的語氣聽起來很失望。
在她接觸過的異性裡,周衍是最好看的一個,别人身邊的女生總是一個接着一個地換,她以為周衍也差不多。
她轉頭又問:“你以前在紐約上學學的什麼?”
“學醫的。”
餘笙感歎:“好厲害。”
周衍放在床單上的手指動了動:“不厲害。”
如果不是當初學醫,他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學的小提琴,教授說我很有天賦,但我一點都感覺不到。”餘笙自顧自地說,“我不喜歡倫敦,倫敦總下雨。也不喜歡紐約,紐約太擠。教授說等我畢業可以推薦我去樂團,跟着大家到處巡演。”
餘笙滔滔不絕,說的話沒什麼邏輯。
周衍靜靜地聆聽。
餘笙想起今天和陳婉清的通話,她還沒有加上那個所謂陳婉清朋友的兒子的微信。
“周三,你跟你家裡是不是關系不太好?”餘笙扭捏地問。
她一輩子沒有違抗過陳婉清的指令,但這一次,她不想任由陳婉清擺弄。
但這麼做的後果,餘笙很想知道。
“嗯。”
“他們不管你了嗎?”餘笙記得之前周衍說他現在很缺錢。
她猜測他是不是跟家裡鬧掰了。
“不管,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