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最重要的就是補充能量,利于身體恢複。
但餘笙最愛的那家早餐店不送外賣,另外一家中餐廳的老闆又回國度假,店鋪還在歇業。
他隻能點了一家其他中餐廳。
外賣送得很快。
周衍打開塑料盒,舀起熱騰騰的粥,吹散熱氣,等涼了一些,往餘笙嘴裡送。
餘笙像是感應到不對勁,用舌頭把勺子往外頂,粥在她嘴邊淌成一條線。
周衍抽出一張紙,替她擦幹淨嘴角。
他沉默地看着碗裡的小米粥,最後還是起身出了卧室。
她連生病都沒忘記挑食。
碗被放在中島台上,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宋成緻的電話:“幫我去老張記買個早飯,東西和地址我發你。”
不出一個小時,門鈴響起。
周衍打開門,接過外賣袋:“謝謝。”
宋成緻側身往裡瞄,但屋内不見其他人影:“不請我進去坐坐?”
周衍冷冷地回應:“這是她家。”
宋成緻幹笑:“那算了。出來抽一支?”
周衍沉默少許,淡應道:“等她吃完飯。”
說完,周衍當着宋成緻的面,用力關上門。
宋成緻對碰一鼻子灰早已習以為常,倒也無所謂,聳聳肩,倚在門口等。
*
二十分鐘後,兩個人來到樓下。
宋成緻抛過煙和打火鍋給周衍,看他神态略顯疲憊:“昨天後來餘笙怎麼樣了?”
周衍不習慣地摸索着砂輪,點燃手裡煙:“淋了點雨,感冒發燒。”
他刻意省略了回家後發生了那一幕。
宋成緻點點頭,聽起來沒有什麼大礙。
“準備伺候到什麼時候?”
周衍彈了彈指尖,薄唇輕扯:“不知道。”
宋成緻轉過頭,認真打量,白霧模糊了周衍深邃的眼窩。
他笑了笑:“阿衍,你變了。”
周衍垂眸看着指尖的火光:“是麼?”
“你以前總是提前計劃好所有事,從讀書時代開始就是。”
所以他比他們一圈人都優秀。在宋成緻、大張和阿皮擠在一起讨論年級裡哪個妹子最好看,NBA決賽球票怎麼搶,YEEZY又上了款新鞋的時候,周衍在和留學顧問開視頻會議,讨論之前成立的海洋保護基金會要不要寫進個人背景。
他對他想要的東西,一向野心勃勃,勢在必得。
周衍微仰起頭,看向天空:“她現在需要我。”
他昨天坐在地闆上想了很久,逐漸理解為什麼餘笙要留下自己。
她是在給她的生活裝一道最後的保險栓。
她選了他。
宋成緻隻覺得想笑:“阿衍,不是每個需要你的人,你都會留步。周家也需要你,你回去了麼?”
周衍的眼神冷下來,煙灰簌簌落下燙到手,他轉身撚滅煙頭,扔進垃圾桶。
“周家現在跟我沒關系。”
宋成緻失笑,告訴他另外一件事:“你家老爺子都找到我這來了,讓我勸勸你。”
“勸我什麼?”
“人總是要往前走的。”
當初周衍剛在醫院的康複科參加完課程,他重新又一次拿起手術刀。
周圍的同事沒有鼓掌,大家也這麼告訴他,他還年輕,一生還很長,要往前走。
在外人眼裡,他的手與常人無異,連去健身房還有渾身肌肉的大哥誇他舉鐵厲害。
但隻有内行人才懂,這雙手已經廢了,執不了手術刀。
看周衍表情諱莫如深,宋成緻直搖頭。
這種事,旁人講再多也沒用。
“昨天散了以後,蘇思懿一直打我電話,說想跟你道個歉。”
周衍無聲地笑,嗓音帶着幾分譏諷:“她該道歉的對象是餘笙,不是我。”
“再幫我個忙。”周衍從手機裡翻出一張圖,遞給宋成緻看,“這個餐具,買兩套。明天早上連老張記的小籠包一起送過來。”
宋成緻瞥了眼,H開頭的奢侈品品牌,兩套下來要接近三千鎊。
“你愛給人當保姆,可别帶上我。”
周衍收回手機,不急不慢地說:“下個月,你店的分成我可以不要。”
那加起來可是三千鎊的幾倍。
宋成緻扔掉煙,一拍大腿,笑嘻嘻道:“周三爺嘚叻,明早我一定帶着東西準時到你家樓下。”
周衍沒心情看他耍吸,轉身準備進公寓樓。
宋成緻沖着他大喊:“忘了跟你說,昨天晚上餘笙買了單才走的。”
那個即将消失在大堂裡的冷寂身影明顯一頓。
*
周衍覺得渾身燥熱,第一件事就是回屋洗澡,冷水沖得幹幹淨淨。
再三确認身上沒有殘留的煙味後,他去主卧查看餘笙的狀态。
退了燒的女孩很乖,臉頰緊貼着枕頭,細瘦的手指又無意識地抓上他。
宋成緻說的沒錯,他前二十六年的人生每一步都嚴格按照周密的計劃進行,包括來倫敦。
他一開始答應餘笙,也是如此,餘笙付他錢,他對着她說的每一步照做。
提醒她吃藥,在下雨天去接她。
但從某個他都沒有察覺的時刻,兩個人的關系,或者說他單方面,已經變質了。
周衍沒有抽回手,而是反握住餘笙的手,手指蹭過她的掌心。
一丁點兒多餘的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