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雖然被迫停住,但餘韻還在。
辛魚托腮發呆,可憐的數學卷子,不僅沾了口水,還被寫上光明正大的名字。
卷子是要上交的,幸好是寫在旁邊,辛魚瞅着“陸嘉良”的筆畫,在旁邊增增減減的加了幾筆,徹底看不出名字後,又欲蓋彌彰地添了幾行解題公式。
然後,她來回塗抹,終于将名字掩蓋住。
筆迹雖然能夠被掩蓋,但是燥意卻愈演愈烈。
辛魚擱筆,去客廳。
高舒靜在展喉高歌,她穿着白色的蓬蓬裙,肖像韓英秀的容貌清麗秀美,但和韓英秀不同的是,她更像一隻驕傲的天鵝,渾身都寫着“我很優秀”這四個大字。
韓英秀端着果盤在旁邊,紅豔豔的西瓜塊,脆脆的蘋果塊,還有幾顆剝好的荔枝,她将插着果塊的牙簽遞到高舒靜的嘴邊,“靜靜,再來一塊吧?天太熱了,多潤潤嗓子。”轉眼瞥見辛魚,她一頓,又笑着問:“小魚,要不要來吃點水果?”
到底是重組家庭,辛魚很有揣度人心的天賦,韓秀英的臉上寫滿了敷衍,她也不願意享用沾着高舒靜口水的水果,道了聲不用,到洗手間洗了把臉。
客廳被母女二人占據,辛魚再次回了房間,撲到床上,拿出手機給穆靜發消息。
辛魚:高舒靜又在唱歌,我承認她唱得很有天賦,但是她剝奪了我自由補覺的權利!
辛魚:啊啊啊啊我好想睡覺啊,斷掉的夢還能再接上嗎?
穆靜很快回過來:聽你的意思,這夢不一般。
穆靜:想睡覺還不簡單,來我家啊,我的床分你一半。
辛魚很有行動力,收拾好書包就出去了。
穆靜的爸爸是個小老闆,工廠開得如火如荼,雖然不算大富大貴的家庭,但也是好多家庭望塵莫及的條件。
穆靜的卧室比辛魚的卧室大兩倍,塗着暗粉色的牆壁,很粉嫩的裝修風格。
穆靜的媽媽端着水果零食到屋裡,熱情地要辛魚留宿,被辛魚禮貌拒絕,穆靜媽媽剛離開,兩個姑娘就湊到一起,頭挨着頭,辛魚把自己做的美夢告訴穆靜。
雖然很難以啟齒,但穆靜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穆靜不問,辛魚也會說出來,她總是藏不住事。
穆靜還以為有什麼進展,事實上,辛魚不止一次做過被陸嘉良告白的美夢,她抓了顆草莓塞進嘴裡,斜眼看辛魚:“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就是一個吻,值得你激動成這樣,我還以為能有什麼不一樣的……”她頗為遺憾地說:“要我說,你就直截了當到他面前,告訴他喜歡他,整天藏着掖着,你不難受嗎?”
她是轟轟烈烈的性子,知道辛魚的暗戀後,就一直撺掇着她表白,按照她的話就是:他要是同意皆大歡喜,他要是不同意也省的浪費辛魚的時間,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雖然說,那是一棵出類拔萃的帥樹。
辛魚露出自怨自憐的表情,拿着腔調道:“他是天上月,我是地上泥,他是那麼的優秀,我是那麼的普通,他是我無論多麼努力都不能追趕上的人……”
話沒說完,辛魚的腦袋被敲了一下,穆靜:“又從哪裡學的鬼話?”
辛魚收起表情,笑了一下。
穆靜近距離地審視好友,她一臉乖相,眼睛溜圓,黑眼珠很大,皮膚白白的,一看就是班裡那種很乖很文靜的女生,還是那種開不起玩笑,稍微說重話就會哭鼻子的類型。
兩人是小學同學,不同班,初中分到一個班級,穆靜長得漂亮,家裡又有錢,經常請朋友們吃零食,身邊圍繞很多人,和辛魚這種乖學生楚河漢界。
到了初中後,進入青春期,班裡的男生越來越過分,尤其喜歡招惹穆靜。
有次穆靜來大姨媽,書包裡的衛生巾露出來,被一個坐在她後面的男生看到,那男生是班裡的四害,經常捉弄穆靜,在穆靜上課的時候扯她的辮子,這次更過分,抽出衛生巾,連着一整包衛生巾都灑在地上。
他抓着那包衛生巾,就像抄出了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耀武揚威、洋洋得意,把穆靜都氣哭了。
穆靜又羞又惱,每次來姨媽,班裡的女孩子都藏藏掖掖的,沒有書包,就用深色的塑料袋裝姨媽巾,好像是很見不得人的東西。
穆靜也是這樣的,當着全班的面被搜出了姨媽巾,覺得不敢見人了,臉都紅透了,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她記得很清楚,就連凳子被推開時和地面推拉的聲響都音猶在耳,那男生高舉着的衛生巾被一隻更為纖瘦的手抽走,女生緊抿着唇,就算滿臉嚴肅,也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
“撕拉”一聲。辛魚将完全展開的衛生巾扔到了男生的臉上:“沒見過是吧?那就好好看看,看仔細了。”
全班錯愕。被期待出現在穆靜臉上的羞憤、尴尬,轉移到了男生的臉上。
辛魚全程面無表情,對穆靜來說,卻不亞于一道明亮的光束。
看起來乖巧軟弱的她,卻勇敢、無畏、閃閃發光。
而活潑開朗、朋友一堆的她,卻懦弱、羞怯。
穆靜越來越喜歡和辛魚玩,和她在一起的她,都仿佛沐浴着盛夏的日光,有好吃的也先給她。
漸漸地,兩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她眼裡,辛魚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