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朋友都丢了。
她已經沒有好奇的心思了。
程書雪聲音嘶啞。
“讓一讓。”
他巋然未動。
身高差距之下,他能看到女生泛紅的眼眶,臉上藏不在的凄怆寂寥。
就像受了欺負的紅眼小兔子。
“宿舍門禁。”她提醒。
陳馭野騰位:“我送你。”
程書雪垂首,大步向前走。
雨比之前小了些許,卻仍落于地面,迸濺出水花。遠處已有積水,路燈照耀下,浮光躍金,卻躍不過千般思緒。
陳馭野撐開黑傘,遮住程書雪,風雨無法侵襲她半分。
傘似乎隔絕了一切聲音,她現在隻聽得到陳馭野的聲音。
“程書雪,你高中是不是去過廣播室?”
他這話像是詢問,可又像在隐隐暗示什麼。
她沒回答,可左側的手指不自覺痙攣。
空中浮着濃烈的水分,微弱的燈光下,世界像陷入了半明半昧的沉浮之中。
陳馭野微側望,能看到她長密黑睫下的淚珠,泛紅的眼梢,以及透着小大人般的堅強。不知受了天氣還是什麼刺激,他隻覺得思緒緊緊蜷縮成一團亂麻線頭,猜不透源頭在哪兒,隻感覺一股迷茫的情愫傳達大腦。
除了雨聲,異常安靜,他輕輕地說。
“最好的朋友是影子,它能陪自己到人生的最後一步。”
當年彷徨無措的她在廣播裡說下的話,如今被他念出來。
程書雪手不自覺攥緊。
她沒想到,陳馭野會聽過自己僅僅播報過一期的校園廣播。
暗湧流動,陳馭野語氣笃定萬分。
“就是你了。”
好學生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
也還是讓人過耳不忘。
-
陳馭野回到宿舍,男生宿舍傳來聲聲調侃。
“哎,還拿走我們手中最大的一把傘,是去接哪個天仙了?”
“突然不跟我們走了?暗中幽會去了?”
“啧啧啧,月黑風高,有沒有發生點什麼?”
林志遠卻發現了新大陸。
“卧槽,那麼大的傘,你還淋濕了,心機狗。”
男生一窩蜂意識到,連忙吐槽。
“傘給妹子了,妹子是不是感動得稀裡嘩啦。”
還感動?感動的都想快點脫離自己了?
陳馭野懶懶回應:“老子自己回來的。”
确實是自己回來的,
程書雪為了逃離自己,甚至不打傘,直接冒着雨一路奔跑。
他本來應該去追上,也應該為她打傘。
可在微雨中看到她放肆的神色,感應到她身上的松弛,他停止了腳步。
也跟她一樣,淋雨一直走。
想到這裡,陳馭野心下做了決定。
他看向林志遠:“我們談談。”
“談什麼啊?談戀愛嗎?”
“反正不是跟你談。”
聽到陳馭野這回答,衆人一驚。
“怎麼有喜歡的人了?”
“談什麼?我出一塊錢,我也要聽。”
對上陳馭野澄澈的目光,林志遠心裡已經隐隐有了答案。
公共活動室,樓台吹風的地方隻有他們二人。
小雨徐徐,冷風吹來,靈台清明。
陳馭野率先開口:“我對程書雪,或許有感覺。”
“就知道你會說她。”
他是一個把十分把握說成七分的人,或許在陳馭野的字典裡,代表肯定。
林志遠手撐在陽台上,聲音有些澀。
“那江芸月呢?”
她喜歡陳馭野,全宿舍都知道,這幾天她锲而不舍去看球賽的情況下,幾乎學校裡愛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陳馭野語氣很淡,答案一如既往:“我不喜歡她。”
“哎,人們不都說要選擇一個愛自己的人,不是自己愛的人?”林志遠半開玩笑說,“反正程書雪看起來就不像會戀愛的人,你還不如選江芸月算了。”
“那是人們說。”陳馭野屈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我的心跳告訴我。”
“——它隻對程書雪有感覺。”
起碼,在人群當中會注意到素面朝天的她。
會在她偷拍自己的時候,不是對旁人的不耐煩,反而有了竭力打球的欲望。
更不會覺得談戀愛沒意思,反而有了想試一試的欲望。
他本無欲。
卻看到她,想嘗嘗紅塵俗世。
林志遠知道江芸月這一次真沒戲了,他語氣懇求:“那看在兄弟面子上,拒絕她時,溫柔點。”
畢竟之前大少爺拒絕别人的場景曆曆在目。
“别喜歡我,陳馭野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喜歡你。”
“再感動也隻能感動你自己,感動不了我。”
“你要堅持的話,大可以試試,反正長城不倒,我也不會後悔。”
陳馭野聽到這樣的話,眉峰一挑,“可以,不過你以為我找你就談這個?”
“那不然,談怎麼追程書雪?”
“我是讓你去追江芸月。”他拍了拍林志遠的肩膀,“這樣,她不會跟我告白,你也不怕你的小青梅傷心了。”
陳馭野望着林志遠,“這麼多天,你還沒看清楚自己的心嗎?”
林志遠一怔。
他不知道是出于青梅竹馬,出于習慣照顧她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