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不要把車賣了,我去學開車以後肯定也能像大伯一樣掙大錢!”
進來的是吳芳十三歲的兒子,憨頭憨腦的,一向是她最寶貝的。
還沒等吳芳高興兒子有這等上進心呢,何秀掄圓胳膊朝他臉上啪得就是一巴掌!
“老娘還沒死呢!輪不到你來惦記我的車!滾!”
吳芳捂着兒子的臉,淚水漣漣地出去了。
她心裡暗恨:大兒子死了,車也應該是鄭秋舒的,跟你這個死老太婆有什麼關系!視錢如命的鬼!
廚房的動靜全被鄭秋舒聽在耳朵裡,她并不覺得奇怪,何秀本來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
因為這一場鬧劇,何秀晚上沒有逼着來要木匣子,但是睡前她惡狠狠地甩了鄭秋舒房裡的門。
“明天再不給錢,就讓你爹媽死野外去,誰都不準埋!”
衆人都埋着頭裝鹌鹑,床上鄭秋舒默不作聲繼續裝睡。
淩晨,村子裡靜得很,鄭家人也都睡熟了。
鄭秋舒掀開被子起身,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行李。
她是昨天才被帶回來的,行李都還沒有收拾出來,反倒方便了她直接拎走。
昨天開貨車送他們回來的是她爸爸的好朋友葉伯伯,葉伯伯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鄭家的事情,但在走前卻是将車鑰匙鄭重地交到了她的手裡。
何秀已經将鄭秋舒的一切視作她的财産,沒有當場要過去,反倒促就了今夜這場逃跑計劃。
月光透過窗台撒進屋裡,鄭秋舒站在窗台前眼神堅定地扣上了最後一枚扣子。
求人不如求己,上一輩子何秀把他們葬在深山,拿了錢卻辦了場簡陋的喪禮,大頭全攥在自己的腰包。
這一次鄭秋舒隻想給父母找一塊風水寶地讓他們以後能舒舒坦坦的,别再落了一頭的樹葉都沒人及時掃。
一聲響亮的打火聲瞬間響徹了這座寂靜的小山村,數犬狂吠,家家戶戶的燈都亮了。
鄭家人動作很快,所有人都追了出來,但鄭秋舒毅然加大了油門。
将追出來的何秀的咒罵抛之腦後,逃離讓她上輩子麻木的噩夢。
貨車速度極快地駛出了鄭家村,木匣子的全家福映照着月光一直伴着她。
天剛破曉,劉月正擱外面洗漱呢,忽見一輛四輪大卡車呲得一聲停到了家屬樓外的街道上。
劉月伸長脖子去瞧,就看見駕駛室的門開了,随後跳下來一個紮着倆麻花辮的小姑娘。
嬌嫩的小臉被早上的風吹得蒼白,她往上拽了拽衣服領子,擡眼看見劉月忽地沖她微笑招手。
劉月驚呼:“小舒!”
葉振華一起床就看見家裡客廳坐着剛走不久的鄭秋舒,人還是他送回去的呢,怎麼就回來了?
劉月從廚房端了一碗面到鄭秋舒跟前,慈愛道:“小舒你趕了一夜的路怕是餓了吧,有什麼事都先吃飽了再說昂。”
鄭秋舒乖巧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啞:“謝謝伯母。”
劉月又趕緊給她倒了杯水,“謝什麼呀……”
說着,竟是紅了眼眶。
葉振華剛想說話,卻被劉月拽進了屋。
“讓孩子先吃完飯再問。”
他困惑地直撓頭:“她是怎麼過來的?”
劉月擦了擦眼角說:“是開車過來的。”
“開車?老鄭的那輛車?胡鬧!路上出了事可怎麼辦!”
“你吼什麼吼!”她含着淚瞪他,“孩子來都來了,肯定是孩子她爸偷摸教的,你也知道鄭國強這人,最寵小舒了。”
葉振華咬着牙說:“簡直胡鬧,鄭家村離我們這那麼遠,我昨天送她們回去都用了差不多七個小時。你自己看看現在才幾點,孩子怕是用了不到五個小時就過來了。開那麼快,路上但凡出點事,鄭國強他們兩口子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
聽他這麼一說,劉月也是後怕了。
“總之先聽聽孩子是有什麼事。”
“隻能這樣了。”
夫妻倆一起掀簾子出去,沒想到鄭秋舒一看到他就咚地跪在地上,給兩人嗑了幾個結結實實的響頭。
劉月吓得趕緊去扶她,“你這孩子,好好的,跪我們幹什麼!”
鄭秋舒掙開她的手,勉強笑着說:“我是有事想求你們……”
葉振華闆着臉也去扶,“有事你就說,你都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求我們辦事哪用得着下跪?”
“就是,小舒你這就外道了!”
鄭秋舒還是堅持沒起來,跪在地上懇求:“不,先聽我把話說完。葉伯伯應該也知道我爸不受我奶待見,我昨天因為父母去世怔住了理不了事,我奶奶就直接搬走屋裡的電視、縫紉機,隻把我爸媽留在殡儀館裡不下葬……”
可不是嘛,警察通知了家屬來收斂屍骨,沒想到鄭國強親媽來了看都不看一眼反而直奔家屬樓。
對着屋裡值錢的東西就兩眼放光,要不是領導過來說房子是紅磚廠的,人死了要收回去,怕不是房子都要給賣了!
劉月想起這個也牙癢:“小舒,那你的意思是?”
鄭秋舒将自己的打算全盤托出:“我不想把我爸媽葬在鄭家村,要真葬到深山老林去我一年都不能替他們掃一次墓。所以我想……把他們葬到公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