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舒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螞蟻遇到下雨下雪的時候就會躲進洞裡,我們遇到沙塵暴也是躲進屋裡。”
多麼生動有趣的比喻。
施青岚夫婦倆笑着對視一眼,連閉目念經的蔣琴也緩緩睜開了眼。
小婉對待沙塵暴也有自己的疑惑,她仰頭看向鄭秋舒:“沙塵暴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沙子?”
鄭秋舒柔聲解釋:“從地理的角度上來說,應該是從蒙古來的。風團從那裡形成,穿過地上植被不繁茂的地方就會帶走那裡的沙子。所以這些沙子有可能還是國外的呢。”
她并不擅長為小孩子解釋這樣專業的知識,縱然她腦海裡擁有,卻也無法生動描述。
姐弟倆還處于一個急需認識世界的年齡段,她這樣短短的一句話裡,就包含了許多她們不了解的東西。
小朗手腳并用爬到她身邊,撐着她的膝蓋昂起求知欲滿滿的小臉,和小婉異口同聲問:“蒙古在哪裡?”
鄭秋舒摟着他們倆卻苦于不知道如何說起,木門吱呀一聲,一直沉默的蔣月鳴去了自己房間,然後帶回來一張小小的世界地圖。
她驚喜地擡頭看向他,蔣月鳴回之一笑,随後坐到她對面輕聲催促:“鄭老師,現在可以講課了。”
鄭秋舒這才發現屋裡所有人都在微笑地望着她,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聽課似乎也成了不錯的消遣。
算上前世,她已經有許久沒有看過書本了,在地理課上總要反複畫的地圖在記憶裡也已經模糊。
她忐忑地翻開地圖,龐大的信息卻突然失而複得般重新湧現在腦海裡,蒙上了灰色的圖案,再一次被繪上顔色。
她準确無誤地指向雞背上面的位置,那是一片廣闊的區域。
“這就是蒙古。”
窗外狂風呼嘯,窗裡是她溫柔平靜的聲音,蔣月鳴伴着這樣溫馨的氣氛總無意将視線落到她的身上。
屋裡隻有她的聲音和些許燭火的畢波聲,真的好靜,靜到他能聽到自己胸腔劇烈的心跳聲。
胡國偉醉倒在關家呼呼大睡,關秀玉在娘家卻覺得無所适從,走之前,她甚至沒有看一眼她娘。
昏黃的天,肆虐的沙塵中,她瘦弱的身體就這樣裹着燕妞兒回了家。
第二天沙塵暴更嚴重了,關秀玉反而松了一口氣,隻有胡國偉在,似乎連讓她喘一口氣的地方也沒有。
在幸福裡租的兩間房很小,在當年還是他們的婚房呢。
屋裡簡陋又逼仄,但任外面狂風呼嘯,裡面的母女倆相擁着總能得到片刻溫馨。
想到那麼大了還要窩在媽媽懷裡撒嬌,燕妞兒臉紅撲撲的,可是媽媽的懷抱太讓她安心,怎麼也舍不得起來。
關秀玉抱着她搖啊搖,哼着小時候哄她入睡的歌謠,這原本也是她娘會哼唱的。
一滴淚忽地落到了燕妞兒臉上,她擡起頭懵懂地為媽媽擦眼淚。
“媽媽,你怎麼哭了?”
關秀玉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流淚了,哭的卻不是被辜負的痛苦,而是不被母親愛的委屈。
明明自己那麼愛燕妞兒,為什麼母親卻做不到呢?
她笑着抱住燕妞兒,胡亂擦了把臉。
“沒事,媽媽就是……就是覺得幸福。有燕妞兒是媽媽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了。”
所以為了不毀掉這一切,請原諒媽媽可能會傷害你。
“為什麼幸福要哭呢?覺得幸福明明是笑的啊,就像是這樣!”
燕妞兒揚起明媚的笑臉,可愛極了。
關秀玉擦幹眼淚,學着她笑,“是不是這樣?”
“對!”
母女倆窩在小房間裡玩起了幼稚的小遊戲,漸漸的,她發自内心地笑了,也越發堅定内心的決定。
她突然問:“燕妞兒,你喜歡爸爸嗎?”
燕妞兒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
燕妞兒窩在她懷裡,垂眸掰着手指說:“我喜歡對我們好的爸爸,不喜歡惹你傷心的爸爸……”
原來,她早已猜到了關秀玉心中所擾。
“對不起,是我選錯了人。”
燕妞兒搖了搖頭,表情嚴肅道:“這不是媽媽的錯,是爸爸!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爸爸并不喜歡我,我同學小優的爸爸也在好遠好遠的地方工作,但是他爸爸回家的時候會給她買禮物,會抱她親她。我的爸爸就不會,他隻會讓你傷心……”
她雙手捧着關秀玉的臉,臉上盡是孩子氣,卻說着大人的話。
“他們都說爸爸養家,媽媽照顧孩子,可是我的爸爸并不養家,我的媽媽卻能做到一切。”
她抿了抿唇,随後眼神堅定地說:“我不要爸爸了,我隻想要媽媽。”
關秀玉的淚水突然決堤,她失控地摟住燕妞兒大聲嚎啕,再沒有什麼能比女兒的認可更給她勇氣的了。
“好,我們都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