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幸好回來得晚,小舒的叔叔剛走!”
即使她已經闊别家屬院将近一年,鄰居們還是偏心自己看大的孩子。自她走後何秀帶着兒子們時常就過來騷擾,甚至到廠長辦公室撒了潑,當真是人見人厭。
劉月急忙問:“你沒跟他們說小舒要回來的事情吧!”
鄭秋舒雖然人在京北,但是家屬院的長輩們還是惦念她一個孤女在外面讨生活,劉月夫妻倆從京北回來就被他們反反複複地問她的近況,所以她要回來過年的事情親近一點的都知道。
那個嬸子翻了個白眼,“我傻呀跟他說!我能不知道人家心裡安得什麼心?”
她邊說邊走到鄭秋舒身邊,摟過來就是一陣揉搓,邊嘟囔:“這孩子咋瞧着瘦了呢?晚上嬸家做紅燒肉,來吃昂!”
鄰裡鄰居間要說沒有摩擦當然是家的,但對孩子們都是一等一的真心,有錢也擋不住普遍的物資匮乏·,所以誰家孩子不是這家蹭一口菜,那裡蹭一碗飯長大的。
死者為大,就是生前跟她爸媽有再大的龌龊也了了,總該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是以家屬院的每個人對一緻性外,對鄭秋舒的去向守口如瓶。
大抵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鄭秋舒被她摟在懷裡,感受着溫暖的懷抱與氣息,心髒幾乎要軟成棉花了。
她淺淺笑着故意說:“好呀,我晚上抱着海碗去!”
嬸子笑眯了眼,“呦!那可說好了啊,不吃完不讓走。”
鄭秋舒回來消息瞬間傳遍,晚上葉家擠滿了人,就算是放着電視也沒人要看了,隻一遍一遍問她在京北怎麼樣,又發生了什麼。
這一晚幾乎就是她的演講會,講了一遍又一遍,嗓子都要冒煙了。
是以,第二天她去爸媽墓前掃墓的時候,一開口就有些沙啞。
上一次離開的時候她忐忑、彷徨,所以有說不完的話,這一次終于有了安定的平靜。
“爸,媽,我相信你們一定都陪在我身邊,因為好運從我回來以後就一直伴着我。”鄭秋舒很喜歡抱着那張全家福碎碎念,所以到了墓前就跟每次閑聊一樣。
“這一年我身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又遇到了那麼多的人,和上輩子……很不一樣。你們一定會為我高興的吧,你們放心,我發誓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堕落了。生活其實……挺美好的。”
南方不落雪,鄭秋舒便用帶來的工具将兩個墓碑擦得一塵不染,邊幹活邊絮叨個不停,就像從前每年的臘月二十八一樣。
年二八掃邋遢,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都會開始打掃那個小家,現在換她來打掃父母的小房子了。
鄭秋舒順着階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寒風呼嘯難免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
走至一個拐角,葉明昭回頭看向她,“聊完了?”
“嗯。”
墓園離家有一段距離,葉伯伯特意讓葉明昭陪着一起來。上了香以後他就自覺到不遠處等,給她留出一個空間說話。
因着墓園的幽靜誰也沒多說話,兩人并肩往下繼續走。
一直到了人行道,葉明昭才忽然開口:“以前……你過得怎麼樣?”
“什麼?”她笑了一聲疑惑地問他:“我過得怎麼樣你……”
鄭秋舒蓦然回首,直直望進他的眼底,他的眼眸沉寂,神情認真。
她張了張口,好幾秒才找回聲音:“你……”
葉明昭雙手插兜,忽吐出一口氣蘊凝結成一片白霧,偏頭看向山頂翠綠的青柏。
“一個數學永遠都考不及格的人,怎麼突然就會算賬了,還做得那麼好。秋姨以前是會做衣服,可是你連一個補丁都不會打,又哪裡突然會的這門手藝?”
他和她是發小,打她出生後就是形影不離,今年三月到九月的時間是唯一的空檔,但是她的事業起至更早。
九月以後,他為了給她補習見面次數更是恢複到了從前,要是這還發現不了奇怪的地方,真是白活了。
鄭秋舒聽他說的有理有據,卻沒有被揭露的慌張,反而是舒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沒發現呢。”
“我又不是傻子。”他真是毫不客氣。
“好吧好吧,我确實不是從前的我了。但是你也别把我當成什麼妖魔鬼怪啊,我就是我,隻是現在的我其實是二十七歲的我。”
鄭秋舒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本以為能看見他表情崩壞的樣子,沒想到他卻是平平靜靜一點頭。
“猜到了。”
“啊?就這反應?你不覺得震驚嗎?不覺得害怕嗎!”
葉明昭輕飄飄瞥了她一眼,“有什麼好震驚的。”
還不是說起委屈的事情還會偷偷抹眼淚的她,二十七歲,也沒什麼長進嘛。
“我可是來自未來的人哎!難道你不想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比如……彩票号碼是多少?”
“你要是記得彩票号碼還需要辛苦去開作坊?”
她撇了撇嘴,單手拎着帽子上挂着的毛球甩來甩去。
“你這家夥真沒勁。”
本以為身份暴露能引起多大轟動呢,就這反應,要是告訴蔣月鳴肯定能完美滿足她的虛榮心。
回去的路上,葉明昭騎着自行車載她,後座她則全副武裝,手插兜,圍巾恨不得把臉都包上。
她忍不住哀嚎:“好冷啊!為什麼我感覺西江比京北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