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窩囊和生氣之間,魚冬禧選擇了窩窩囊囊地生氣。
秋綏按亮十八層,電梯的樓層緩緩向上,魚冬禧和秋綏久違地待在密閉的小空間裡,剛消失不久的尴尬感再次措不及防地從魚冬禧心底翻湧上來。
為什麼這麼大個樓,一個乘電梯的都沒有?
魚冬禧感覺自己抖腿的速度都變快了。
魚冬禧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了少女般的羞澀與初出茅廬時的社恐感……
尼瑪,快來個人救救我。
魚冬禧的腳趾快扣出來新地府了,呼吸聲都覺得多餘。
秋綏四平八穩地站在魚冬禧旁邊,視線不移,直直地盯着前方跳動的數字,穩如老狗。
就在魚冬禧以為一個世紀都快過去時,電梯門終于開了。
蒼天啊,大地啊,這讓人窒息的逼仄感可算是消失了。
魚冬禧一個箭步飛出電梯,可謂是身手靈巧至極。
“去哪?”秋綏扯過魚冬禧衛衣上的帽子,輕輕用力,魚冬禧轉了個彎,再次和秋綏臉對臉。
衛衣被微微扯出一點,露出裡面的病号服。
秋綏目光暗下來。
魚冬禧放肆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秋綏微笑着向相反方向偏偏頭:“反了,這邊。”
魚冬禧忍。
迎面而來的是一所會客廳,以簡約風格為主,幾乎和現代裝修無差,會客廳裡空無一人,前台都是空空的。
魚冬禧跟在秋綏身後,直直進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位于最裡面,一進去,一股悶騷清冷感撲面而來,看似簡約,實則每一個裝飾品都暗藏玄機。
很好,魚冬禧很喜歡,希望辦公室的主人識相點,把辦公室讓出來(bushi)。
秋綏交叉臂膀倚靠在桌子前。
“這是你的辦公室?”魚冬禧故作不在意的問了一句,手默默摸向桌子。
幹,手感真好,小羊皮桌子,還有小花紋,真不敢想象趴在這桌子上摸魚睡覺會有多爽。
秋綏沒有直接回答魚冬禧的問題,而是繼續說:“你的工作很簡單,但我要先給你講清楚地府的輪回制度,首先,人死後七天之内必須回到地府,不然就永遠都沒辦法來到地府,也就無法投胎轉世。有些人死後因為還有願望沒有實現,因而停留在人間,沒辦法來到地府,你的工作就是幫助那些因為心願未了而沒辦法來到地府的人,實現他們的心願,幫助他們在七天之内來到地府。”
“所以說,我的每一次出差都有時間限制?假如我七天之内沒完成呢?”
“我會替你完成。”秋綏直起身子,看了眼手表,“這間辦公室是你的,一會兒會有人來告訴你具體工作。”
說完,秋綏一頓,繼續說:“當然,你有不明白的随時可以問我。”
說罷,秋綏走向門口,就在他一隻腳剛踏入門外時,他聽到背後響起魚冬禧清脆的聲音:“喂,我怎麼聯系你?”
秋綏勾起一邊唇角,轉過臉,一隻手扶着門框:“隻要你喊我的名字,我随時會出現,無論你在哪裡。”
魚冬禧一愣,而後很快地勾起一邊唇角,表情有幾分不屑,道:“滾吧你,死騙子。”
秋綏愣了片刻,魚冬禧大跨幾步,還不等秋綏再解釋,就把人一巴掌推了出去,“砰”地一聲響,秋綏身後的門被狠狠關上。
秋綏看着閉緊的門,一言不發,就這麼盯着那扇門,許久,許久。
很久以後,他才轉身離開。
魚冬禧踢開鞋子,赤腳踩在羊毛小墊子上,仰躺在真皮沙發上,爽啊,老天奶,我再也不說你了,你也算是疼你孫女一次了!
魚冬禧扯過搭在沙發上的小毯子,不知道毯子是什麼材質,反正很舒服,而且很厚實,主要是看着貴,很好的滿足了魚冬禧的虛榮心,魚冬禧十分滿意。
雖然說,人死後五感會漸漸失去,但是帶薪享受這件事,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都不會厭惡。
除非那人是傻子。
就連我們品行一向高潔的魚冬禧也不例外。
魚冬禧把毯子捂在自己身上,拿過遙控器,開始制冷,好冷,但是毯子熱乎乎的。
帶薪擺爛,就這個擺爛爽!擺爛爽!爽爽爽爽!
魚冬禧想去上撤碩,帶薪上撤碩爽!
“爽啊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就這個上班爽!爽!爽!爽!爽!”
焦靜雯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焦靜雯:“……”
“你好?”焦靜雯努力将臉上的笑容調整過來,掩飾自己的無語。
死了死了,還得學人情世故。
死了死了,還得面對社死。
操。
魚冬禧掀開毯子,赤腳站起身來,眨眨眼:“你好。”
直系上司是秋綏,這位應該是同事。
魚冬禧提起唇角,笑得有幾分蕩漾。用蕩漾來掩飾尴尬,哈哈……哈嗚嗚嗚。
魚冬禧快抱了,誰來碎碎她?
焦靜雯咽回想說的話,道:“你好,我叫焦靜雯,我是部門業界審核員,主要是負責審核成員業績,還有就是檢查、監督工作。”
明白了,職場保安,清理那些不幹活兒、吃白飯的(這裡點名批評魚冬禧)。
魚冬禧回想了下自己剛才都做了什麼。
懶懶散散地躺在真皮沙發上,舒舒服服地蓋着毯子,潇潇灑灑地開着空調制冷。
哦,她的職業生涯貌似剛開始就到頭了。
“好的,雯雯寶貝,從今天起,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為我部門發展獻犬馬之力,一起做大做強!”魚冬禧緩緩舉起右拳,置于太陽穴側面,眼神堅定到似乎要入伍。
焦靜雯倒吸一口冷氣:“好好,很有覺悟,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繼續?”
焦靜雯轉身離開,反手将門一關,力道很輕,似乎是刻意放輕一般。
剛一回到辦公區,焦靜雯立馬變得面無表情,癱坐在椅子上,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人,道:“咱們部門算是完蛋了。”
“怎麼說?”羅雅莉倒了杯茶遞給焦靜雯,“我看着那姑娘挺靈氣的。”
焦靜雯擺擺手,道:“一看就知道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眼神裡透着股什麼也不會的勁兒。”
栾紹博“噗次”一樂,道:“我還挺喜歡那姑娘,你别說,那姑娘應該挺有意思。”
“有意思歸有意思,關系戶就沒意思了。”焦靜雯觑了一眼栾紹博,“我先說好,無論她和秋綏是什麼關系,隻要幹不明白工作、在我眼前瞎晃悠,我照罵不誤。”
“雯雯啊,你真是死腦筋,秋綏的小心肝擺在那就好,你不會真以為秋綏把人留下是為了給部門當牛做馬吧?什麼活兒都别找她幹就完事了,充當個吉祥物。”栾紹博一副懂得都懂的表情。
“可是她這個職位是新加進來的,總不能真虛設吧?上面也不好交代。”羅雅莉不無擔心地說。
“那就再招一個人,多大的事兒?”栾紹博漫不經心地回答。
有卧龍的地方必然會出現鳳雛,這一點放在地府也是同一個道理。
“好,招新人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話說回來,秋綏幹嘛去了?”剛才秋綏從辦公室出來以後,就步履匆忙地朝着外面走。
也是,秋綏忙的要死,平時連部門都來不了幾次。
能力越強,責任越大。
隻能說能者多勞。
“我說話難聽,到時候我說錯話了全賴秋綏。”焦靜雯翻了個白眼。
“姐,消消氣。”栾紹博笑了笑,伸個懶腰,“沒關系,沒招新人前咱們幾個不也幹的挺好嗎?”
“好尼瑪。”焦靜雯翻了個白眼,扒着自己的眼皮,露出紅血絲,“我每天已經夠累了,還得伺候個新來的小祖宗。”
“咳咳,那個……”幾人一愣,随即看向不知在牆角站了多久的魚冬禧,“我能問一下,我需要做什麼嗎?”
羅雅莉和栾紹博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焦靜雯則翻了個白眼。
“如果有你的工作的話,我們會通知你。”栾紹博挂起和藹可親的笑容,回答魚冬禧。
魚冬禧點點頭,自己果然是被資本家社會給荼毒了,帶薪但不幹活兒,嘴上說着爽,可卻很心虛。
以上都是魚冬禧比較正面的借口。
歸根結底,她要面子。
她不能擺爛,如果真的擺爛,就坐實了關系戶的傳言。
魚冬禧不聾也不算傻。
秋綏,你奶奶的。
看來自己還是不夠臉皮厚。
“沒關系,我還會掃地,做些雜務也可以,我實在是閑不下來,不然這錢我拿着燙手。”魚冬禧很誠懇。
栾紹博深吸一口氣,想了想,露出個狡黠的笑容來:“你要是非想幹點什麼也不是不可以,前幾天咱們部門和其他部門的對接工作沒完事呢,中途出了點小意外,差個尾巴,你去把對接工作做了吧。”
魚冬禧警惕地盯了栾紹博幾眼,道:“我具體需要做什麼?”
“小事,就是去撸貓逗狗,順帶要人。”栾紹博勾起一邊唇角,“之前你羅雅莉姐姐已經核對過有沒有什麼貓貓狗狗的名字不小心跑到了咱們部門的生死簿上,現在你隻需要把本該屬于咱們部門的死人要回來就行。”
“咱們部門,負責的是将死人引渡走,所以拿的生死簿上,都是死人的名字,隔壁部門嘛,負責的是牲畜的輪回,他們拿的生死簿上,記錄的則是牲畜一類,咱們兩個部門,因為離得太近,生死簿上的名字可能會互相搞亂套。”
說罷,栾紹博撕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一大串魚冬禧看不懂的文字:“到時候把這個交給管事的就行。”
死人。
魚冬禧咽咽口水,表情複雜的接過紙。
羅雅莉尴尬一笑,道:“要不還是我去吧。”
“這點小事,小姑娘這麼積極,咱們應該給新人出頭的機會。”栾紹博使了一個眼色,羅雅莉有點于心不忍,但一想到每次去對接工作都會被那人氣個半死,為難死了,她實在是心疼小姑娘,又實在是不想和隔壁那位扯皮。
“要不……我和她一起去吧。”羅雅莉出聲道。
“你一會兒不是還有事兒嗎?這點小事,我們冬禧還是可以解決的。”栾紹博笑眯眯地看向魚冬禧,“對了,你去隔壁部門找就行,工作很簡單,咱們部門有個人的名字不小心寫到隔壁部門的生死簿上了,把人要回來就行。隔壁部門就是你剛來的時候,你右手邊那個咱們還沒占為己有的部門。”
魚冬禧就這樣忐忑不安地踏上了旅途。
頗有種cos大人的感覺。
“你這不是為難她嗎?”魚冬禧走遠以後,羅雅莉皺眉看向栾紹博。
“為難什麼?宋玉敢為難咱們,他敢為難秋綏嗎?”栾紹博不贊同地看着羅雅莉,“派出魚冬禧就是派出秋綏,咱們這叫借虎威。”
“宋玉什麼不敢幹?”
羅雅莉還是覺得過意不去,宋玉的性格實在是……太抽象了,像個脫缰的野馬一樣,想一出是一出。
兩棟鄰近的寫字樓,不僅距離近,風格也近似。
魚冬禧剛一走進去,就被撲面而來的……額,狗狗軍團給撲了個滿懷。
魚冬禧不嘻嘻。
但是真的很軟。
好rua。
魚冬禧撸撸左邊的狗,抱抱右邊的貓。
還有正事要做。
魚冬禧站起身,被迫拖着一隻狗朝着電梯的方向去,打算乘電梯上去。
電梯的對面是樓梯間,忽然,魚冬禧聽到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樓梯間方向傳來:“不知道傻逼這個詞是誰發明的,我有點感謝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笨蛋、傻瓜都帶着一絲寵溺和暧昧,隻有傻逼,戾氣十足,褒貶分明,十分耐用。真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這個詞,我的生活将會失去多少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