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裝驚訝了一瞬,讪讪地閉了嘴。過了幾分鐘,似乎下定決心般,中山裝起身來到符伊年面前,十分鄭重地鞠了一躬,“對不起!”
符伊年正要往嘴裡塞茶葉蛋,被他吓了一條,剝好的茶葉蛋掉在了桌上。
“沒關系,您請起吧。”符伊年其實沒怎麼在意,她隻是不想被人道德綁架不想讓人當成軟柿子捏而已。
經過這麼一鬧,符伊年早飯也不想再吃,她三兩口把碗裡的粥喝完,用手帕把掉在桌上的茶葉蛋包好,起身離開了飯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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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飯店離開,符伊年先去了糧油站。
按照當時的政策,一般成年人按輕重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的不同,每月可以領29-39斤糧食半斤食用油,其中細糧粗糧米面按比例分配各地又不一樣,北方吃面食的多,那麼面粉雜糧比例就大,大米比例低。
如果是大學教授、高級演員、13級以上的幹部,還有又額外的補貼,比如符志紅,生前是三級工程師,相當于七級幹部,所以他除了每月原本的35斤糧食還另外有五斤大米半斤高級食用油的補貼,而唐緻紅卻隻有規定的30斤糧食半斤食用油。
再加上原主的,符家一個月有将近一百斤的糧食和一斤半食用油,這在當時是比較“富裕”的家庭了。
而現在,符志紅和唐緻清犧牲後,死亡證明一開,戶口簿一換,符伊年成為戶口簿上有且僅有的一個,每個月隻有30斤糧食和半斤食用油。
當然了,這30斤糧食和半斤食用油對于符伊年這個一天三頓飯吃兩頓食堂的人來說綽綽有餘。
可能是周末的緣故,糧油站人比較多,十幾個人排成隊,拿着米袋子面袋子和油壺等着稱糧食、打油。符伊年鎖好自行車,在隊伍的末尾站好。
糧油站裡分兩個櫃台,一側稱米面雜糧,一側打油打酒。每側都是三個工作人員,一個核對糧油本報數勾銷,一個撐袋子,另外一個用專門的米面器具收了米面裝進袋子裡,上稱稱重,幾乎不用添減,每次都很準。打油的一側也是同樣的,又快又準,幾乎不會漏出來。
符伊年想起歐陽修的《賣油翁》:無他,手熟爾。這些工作人員雖然沒有達到“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錢不濕”的程度,可是十幾秒就裝完一瓶油這種速度,也是天長地久磨練出來的了。
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幾分鐘而已,前面就隻剩兩個人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媽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同志啊,我老闆有胃病,吃不了米,能不能都給我裝面啊,”最前頭的大媽一邊遞袋子和糧油本一邊詢問,“幫幫忙吧,謝謝你!”
工作人員沒有立刻拒絕,而是接了她的糧油本看了一眼,搖頭,“這位同志,每個人的米面配比是固定的,若是給你的都是面,其他人的豈不是要不夠了?而且,規矩就是規矩,不好改的。”
“求求了,這位同志,幫幫忙啊,要不,您問問領導?幫幫吧同志,我謝謝您!”大媽苦苦哀求,後來竟然屈膝想要下跪,立刻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前頭的動靜很快就引起隊伍後面的注意,了解了事情經過後,有人贊同工作人員認為規矩就是規矩不能随便更改,“大家都是固定的斤數,将就一下吧,家裡不是還有别人?”
也有人有同情大媽覺得人都可能會遇到困難可以通融一下的,“将心比心,不是什麼大事,幫一把吧。”
符伊年本身不喜歡這種“我弱我有理”的道德綁架,不過今天她決定幫這個大媽一把。
“同志,”符伊年從隊伍裡出來,“能不能這樣,我和這位老同志換,把我份額中的面粉和她份額中的米交換,”說着假裝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不太會做面食,吃米比較簡單。”
“欸,這個辦法好!”後面有位老同志拍手稱贊,“大家互相幫助嘛,這個小同志不錯!”
符伊年露出個羞澀地笑,看向工作人員,等待她們的決定。
幾個工作人員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讓她們等一下他去詢問一下領導,兩三分鐘後他重新出來,對着隊伍點頭。
于是符伊年和大媽同時進去,按照各自的份額呼喚,大媽如願以償地換得了三十斤的面粉,而符伊年啧帶着二十斤米和十斤面以及一桶油出了糧油站。
各取所需兩全其美,多好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