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祝镕帶着符伊年來到一家藏在居民房裡的低調私房菜館，此私房菜的一大特色就是：沒有菜單，吃什麼全取決于大廚今天能買到什麼。

隻是菜送上來了，卻沒有主食。

符伊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四個菜兩碟點心，忍不住向服務員詢問不提供主食嗎，得知若是需要可以提供的時候，她立刻詢問祝镕需要什麼。

符伊年：“饅頭吧？饅頭頂飽，你覺得怎麼樣？兩個夠嗎？要不三個？還是四個？”

祝镕想到自己今天幾乎沒有訓練，體力消耗并不大，就隻要了兩個饅頭。

“那就兩個饅頭，”符伊年沖小姑娘笑笑，“謝謝了。”

祝镕見她隻要了兩個饅頭再沒有别的，恍然明白，她這兩個饅頭都是替自己要的。祝镕不自覺地翹起嘴角，目光也柔和起來，心底十分的熨帖。若是非要找個形容，大概就是暑熱時的冰棍寒冬中的熱雞湯，舒服。

符伊年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和神态，更多注意力落在桌上這四道菜兩疊點心上，看起來并不是什麼特别的菜品，葷素搭檔，食材都算比較常見，除了那道茄汁大蝦，番茄和大蝦冬天都很難買但也不是搞不到。

提起筷子，符伊年眼睛在每道菜上面停留了一會兒，最後落在那道上湯白菜上。這道菜被裝在一隻青花小盤中，盤子外頭畫着竹子和翩翩的蝴蝶，清新淡雅，裡面裝着飄在清澈上湯中的白菜，取的是菜心部分。

“這道菜，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開水白菜’吧？”符伊年喃喃。

祝镕點頭，“是啊，就是開水白菜，傳說中的‘國宴頭菜’，周總理宴請外賓時指明要求的，當時是先将白菜芯兒雕刻成一朵花，裝在一隻深口瓷碗裡，然後往裡澆湯，當湯澆進去的霎那，花瓣緩緩綻放，經驗四座。”

符伊年聽了祝镕的介紹，越發地好奇它的味道，于是一手筷子一手湯匙，筷子夾起一片菜葉、湯匙在下面接住免得湯汁滴在外面，仔細品嘗後連連點頭，“好吃，清香爽口，不愧是禦廚的傳人。”

說完正對上祝镕的眼睛，目光柔和，符伊年有點不好意思，“吃啊，别看我。”

祝镕嘴巴動了動，到底沒敢把那句“秀色可餐”說出來——他怕挨揍。

吃了白菜葉，再喝一口“開水”，也很好喝，香醇，令人食欲大開。

*

這頓飯吃完，符伊年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書白讀了，根本想不起來要美好的形容，隻會說“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

祝镕也頻頻點頭，而且，符伊年實在是一個絕好的飯搭子，看她吃飯特别令人胃口大開，好像對于她來說，每一口食物都是天賜的寶貝，特别認真特别真誠。

而且，符伊年雖然大口吃飯，但是并不粗魯，無論是咀嚼還是喝湯，都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四個菜，幾乎道道都是葷菜，被兩個人吃得精光，連盤子裡的湯汁都用饅頭蘸着吃完了，但是誰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一個是因為這菜确實做得太好吃了，再一個是為了不浪費，兩人都不是揮霍的“纨绔”子弟，更何況，“浪費是極大的犯罪”這條标語可是幾乎每家國營飯店牆上都寫着呢。

“我去抽顆煙，”祝镕站起身，“你再吃點點心，他家的蟹黃燒賣也很好吃的。”

符伊年一邊點頭一邊沖他擺手，“你去吧。”

祝镕起身離開，符伊年倒是沒有動那兩份點心，她飽了，而且是十分飽，要知道平時為了養生，她都隻吃八分飽的，今天實在是菜太好吃了，她沒忍住。

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無聊間，符伊年開始打量周圍，最後目光落在了四個碗盤上。她發現，裝這四道菜所用的碗和盤子應該是成套的，都是青花瓷，但是又比自己所知道的青花瓷顔色淺淡些，就像是國畫上色前的白描，不過依然很美，紋飾線條勾勒細緻，畫面也比較清新淡雅。

而且仔細看，每個盤子上的圖案紋飾又不完全相同，開水白菜那個是竹子和蝴蝶紋，松鼠桂魚的魚盤勾勒的是魚戲蓮葉，水晶肘子用的是寶相花紋盤，茄汁大蝦那個在盤子内底描畫的是纏枝花。

至于兩個點心碟，是一對一模一樣的高足葡萄紋菊瓣疊。

這一桌的杯碗茶碟，看起來好像很随意很普通，但是每一件都是低調的精美。

“在看什麼？”祝镕回來發現符伊年正盯着幾個盤子端詳，“要不要再添點？”

“不用不用，”符伊年搖頭，“吃飽了，就是覺得這幾隻盤碟很好看，很……高端大氣上檔次。”符伊年實在詞窮，隻能這麼評價到。

祝镕聞言也看了看這幾隻盤子，但是并沒看出任何名堂來，不過按照私房菜主人的“禦廚傳人”身份，可能這些東西确實是有些來曆的。

冬天日短，臨近“四九”天更是黑得早，兩人不再多坐，喊了人将沒吃完的點心打包帶走，符伊年捏着自己的包找到穿碎花小褂的姑娘，“我們結賬。”

姑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們已經結過了呀，”說完示意她身後的祝镕，“這位同志結的。”

符伊年轉身看向祝镕，“不是說了我請你吃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