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了!”美女朱唇輕啟,卻喊出了底氣十足的一聲訓斥。
三條狗狗立即停止亂吠,聽話地蹲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警官,您這有大柱子嗎?我把腰帶栓柱子上,否則這群狗會亂跑。 ” 女人和狗站在一起。
祁友借着看狗的機會将她打量了一番:腰細腿長,一頭黑色卷發,略施粉黛,眼眸不畫而濃,鼻梁高翹,要不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差點以為是北歐人。
祁友想了想,能牽住三條狗,可見這女人的腰力夠好。
祁友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請問,您來幹什麼的?報案嗎? ”
眼前的女人渾身散發着一股禦姐風,可聲音卻聽起來蘇蘇的, “警官您好,我來報案。我丢了一條狗,一條白色泰迪。 ”
江警官拉了拉領口,給了祁友一個眼神。
祁友面不改色,心卻跳得很厲害,他心想着,失誤就是誤會,誤會就是解不開的結、扯不斷的緣,這難道不是老天爺送上門來的補償。
“好的,那您來做個登記,姓名?”
“顧意。”
“故意?哪個顧哪個意?”
“顧盼生花的顧,意料之外的意 。”
祁友咬住上唇,極力按下上揚的顴骨,聲音軟到了極緻,“是這兩個字嗎?”他将記錄本立起來,等着顧意貼近來看。
他目光落在顧意的鼻梁上,看到那人皮膚細得看不清毛孔。祁友咽下了口水。
“對,就是這兩個字。
“什麼時候丢的狗?在哪丢的?”
“在街心公園,就在兩個小時前。我那個泰迪,它不聽話,非要自己跑,但是秋秋拉屎了,我去車拿鏟子的功夫,它就跑了。”
江警官:“才兩個小時,您不如再去街心公園逛逛,也許它自己就跑回來了。現在狗狗長得都差不多,尤其是泰迪,每天街心公園得有十幾條泰迪在跑,沒準備别人領到家裡也說不定。”
“那怎麼辦?我的狗就不找了?”
江警官:“顧女士。我們目前沒有足夠的警力幫您去找,這樣吧,我先給您登記上,如果有人找到了,我們會通知您。其實,你還不如自己打印一張尋狗啟示......”
"不如你先留個電話吧。”祁友忍不住插進來。
“ 好的, 136……”
祁友偷偷沖了兩杯咖啡,半邊屁股坐在顧意旁邊的桌子上,将其中一杯遞給了她。
“我說美女啊,你每次遛狗都這麼生猛嗎?我看你身上也沒幾兩肉,北風一吹就能刮上天,你怎麼做到控制得住三條狗?哦不,四條?”
祁友套近乎的功夫很絲滑,顧意頓時打開了話匣子,“跟狗狗生活久了,它們自然就跟你親了。你對狗好,狗也不傻,當然就跟你好。”祁友啄了口手中的咖啡,耐心聽着。
“其次,我是個跆拳道教練,你别看我瘦,我身上都是肌肉,當然能控制得了。區區四條......”
顧意的話還沒說完,她那三條聽話的狗狗又吼起來了,帶動着顧意的腰帶亂顫。
金毛犬趴上桌子打翻了咖啡,半杯咖啡都撒在了祁友褲子上。顧意非常不好意思地加入了戰局,她在亂蹦亂跳的三條狗中間,沒想着去安撫狗狗,卻第一時間掏出口袋的手帕幫祁友擦褲子。
祁友被吓了一跳,一邊低頭擦褲子,一邊将趴到他身上的狗狗推開。
突然,顧意好像發現了什麼,她伸出手用力抓住了祁友的胳膊,那力道竟讓祁友有些吃驚。隻見她明媚的亮眼逐漸聚精,順着手指爬上了祁陽的毛衣袖口,兩根手指一掐,從祁陽的毛衣袖口上撿起了幾根卷卷的白色狗毛。
此時金毛和另外兩隻狗狗叫得更大聲了,他們前仆後繼地想要奔向祁警官,用自己的狗言狗語告訴顧意:看!他就是偷狗賊!
顧意立起雙眉,抓着祁友的手不放,“你身上怎麼會有友友的狗毛?秋秋和毛毛不會認錯人,你身上有友友的味兒,你見過友友,你說!把我的狗弄哪裡去了?”
顧意越來越用力,捏得祁警官手腕生疼。他心想果然是跆拳道教練,這握力不是吹的,但他又不好意思跟女人動手,于是露出投降的表情,“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手下留情,我這毛衣是灰色的,夾雜一些白毛不是在所難免嗎?”
顧意才不聽他胡言亂語,緊繃着雙唇,用力将祁友雙手摁下身去,面目鎮甯。
被美女這樣盯着,饒是如祁友一樣的花癡,此時也有些遍體生寒。
江警官連忙道:“顧女士啊,剛才有兩個學生撿到了一隻白色泰迪,但有個老奶奶剛好報了案,丢的也是一隻白色狗狗,我們讓老人認領,她說就是她丢的狗,我們就把狗給她了。顧女士,你快松手吧,我們祁警官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你看他油嘴滑舌,賊眉鼠眼的,能是好人嗎?”祁友心道冤枉,他自知雖然不是濃眉大眼,但也算眉清目秀。
即便現在落魄成了單身狗,這輩子談過的對象也能湊夠一節車廂,怎麼會被說成賊眉鼠眼呢?
祁友努力擺出了張笑臉,顧意離着近,這可讓祁友大大方方看了個夠。他由衷地軟了下來,唉,被她叫成醜男,一點也不冤枉,誰在鮮花面前不是糞呢?
祁友趁機湊近了臉央求道:“姑奶奶,我錯了,我帶你去找狗行嗎?不過我要提前跟你說清剛才那位老奶奶的情況......”
周雨和祁陽吃完了午飯,覺着好不容易約個會,這麼早就回家實在是浪費,而且外面人多眼雜,萬一又被校友或者被老師撞見怎麼辦?仔細一想,還是警局安全。于是就手拉手回來了。
他倆剛進警局,就聽到了來時熟悉的犬吠。那個高個子美女腰上牽着三條瘋狗,手裡拽着祁友,大踏步往外走去。
祁友踉跄着,聽着女人口裡念叨:“你少騙我,我要親自去看看,你要嘴裡敢有一句假話,我就把你這個偷狗賊挂在我的狗繩上遛!”
給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學長,咱們還能去警局嗎?”
祁陽:“别管他,咱們去咱們的。江警官也算我哥,提一句就行。”
***
祁友和顧意倚靠在車門,三條大狗被顧意關在了後座。顧意低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盒煙,熟練地一抖,抖出了一根,遞到嘴裡。
還沒等她翻開打火機蓋,祁友一把把煙從顧意嘴裡掐了過去,“ 你不識字嗎?吸煙有害健康。”祁友把煙熟練地夾在食指和中指上,點了點顧意手中的煙盒。
顧意沒有發火,她現在心情非常複雜,失落的感覺大一些。她不聽話,又抖了一下煙盒,結果第二根煙還沒出來,整盒煙就被祁友一把奪走。
她傷心極了,眼眶不自覺地熱起來。她剛剛失去了一條和她相處四年多的狗。
就在兩個小時前,祁友被顧意蠻力拽進車裡,和三條狗狗并排擠在後座上(也不知道算不算超載),風馳電掣地按照祁友的指揮來到了老奶奶在警局登記的住址。
這是個比老奶奶歲數還大的矮樓,高三層,老奶奶住 301 。祁友被逼着上樓,敲了敲門。顧意躲在他身後。出來開門的是老奶奶的兒子。300多斤的魁梧漢子機乎能把整個門框塞滿。
不知為什麼,頭一次見這個男人的時候祁友心中還有些發怵,但是現在身後藏着顧意那雙刀劍般狠戾的眼睛,他反而覺得眼前的男人很親切。
祁友努力在臉上裂出了善意的微笑,“您好,秦先生,我想來看看老人家和狗狗相處的怎麼樣了?”
秦先生就是老奶奶的兒子。他客氣地讓出了條縫隙, “多謝祁警官。”此時,顧意也從祁友身後探出頭來。
透過縫隙祁友和顧意看到老奶奶正看着電視,那隻白色泰迪乖乖地趴在她的腿上。顧意打了聲呼哨,泰迪立即支棱起身子,尾巴歡快地搖起來。
它四下尋望,終于,看到了門外的主人。泰迪蹭地從老奶奶的膝蓋上跳下來,跑到了門口。
這是一間老舊的直門獨,一眼能看清房子裡所有的五髒六腑。小泰迪跑到秦先生身後,叫着、跳着、轉圈圈。
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老人似乎也發現腿上的小狗不見了,她雙眼瞬間失了神,口齒不清地哦哦啊啊起來,那聲音足夠凄苦。
她滿屋找小狗,明明小狗就在門口,卻頂着一雙朦胧的眼睛視而不見。她跑到門口抓住兒子碩大的胳膊,啊啊亂叫,“二紮,哦的貓 ~ 貓 ~” 老人癡呆,已經記不得自己根本沒養過什麼寵物。
狗狗剛才還在她腿上趴着,現在她就已經忘了到底自己養的是狗還是貓。
顧意本要越過祁友,扒拉開秦先生去抓狗。奈何被老人一系列行為吓得縮回了身子。友友一會兒沖着顧意叫喚,一會兒回身追着老人叫喚。
兩邊的主人都在找它,可又都找不到它。秦先生努力追上老人的節奏,告訴她:“ 貓在呢,貓在呢。”祁友靈機一動,側身從門縫裡閃進屋,抱起了狗狗遞到了老人眼前,用泰迪的卷毛蹭着老人的皮膚,“喵 ~ 喵 ~” 。
老人停了下來,緩緩定睛看向了狗。忽然,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她緊緊地将狗狗抱在懷裡,含糊不清地嚎啕大哭起來。哭聲吵得祁友龇牙咧嘴。
顧意望了一眼友友,轉身向樓下走去。
祁友和秦先生簡單寒暄了幾句,表示老人和狗狗相處融洽,他就放心了。
臨走祁友說道:“ 剛才那個女士就是狗狗的主人,她是來這看狗狗最後一眼的。今後你們就好好養它吧,别弄丢了讓老人擔心。還有......”祁友擺出了一副安全感十足的笑臉,“以後,有困難,找民警。”
秦先生穩如泰山的面部肌肉抽動了一下,蓦地紅了眼眶,要說什麼,話卻卡在了半空。
祁友連忙道:“ 不用感動,不用感動,我也要謝謝你。 ” 祁友墊腳摸着秦先生的後背,吃力的安撫,安撫堅強外表下的一顆柔軟的心。然後急匆匆地跑下樓。他好怕,好怕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顧意把他丢下開車走了。
馬上就到下班時間了,冬天天黑得快,氣溫越來越低,警局的兩個孩子還沒人管......祁友跑到了小區外面,看到了倚在車門上的顧意。
***
“你為什麼養這麼多條狗?”祁友問道。
“你把煙給我我就告訴你。”
“那你還是别說了”
......
“ 毛毛是我爸留給我的,她在我上高中的時候,開大貨車出車禍,死在了高速上。”
“秋秋是我媽死後,我照着她的樣子買的。”
你媽眼不大,祁友心道,“那條泰迪叫什麼?”
“友友。”
“哪個友?”
顧意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淚,“朋友的友,是我的一個朋友送的。”
“友友?”祁友玩味着這兩個字,“那你的狗沒丢。”
顧意濕着眼眶不解,“為什麼?”
祁友湊近那張臉,溫聲道:“我做你的友友,行嗎?”
顧意被祁友厚顔無恥的冒昧氣走了眼淚。
轉身上了駕駛座。
“顧意,等會兒!我能坐副駕駛嗎?後面的三條狗太熱情,我吃不消啊。”
顧意忍着怒氣和羞澀,一言不發地啟動了車子。祁友繞過車頭,開門坐進了副駕駛。
車子啟動了。
“你是要回家還是開車送我回警局?”
顧意趁機撇了一眼祁友,若不是正在開車,真想把他踹出去,讓他知道知道馬王爺到底有幾個眼!
看顧意面紅耳赤,似怒還羞,祁友滑不溜秋地說道:“你要是回家,我就去認認門,你要是送我回警局.....”
“我要是讓你現在就下車呢?!”
祁友聽不得顧意嘴裡發出來的蘇音,頓時紅透了半邊臉,“那我就記住你的車牌号。将它紋在我的心口。”
汪!汪!嗷!嗷!嗷!也許是和主人心有靈犀,聽完祁友放浪的話,後排的三條狗狗迅速咆哮起來。
“不是,顧意,我說着玩的。其實我有事求你。”
顧意一頓利落的換擋,急調車頭,祁友知道,她要送她回警局了。
“什麼事?”
“警局有兩個小朋友,是我弟弟和他的女朋友。你看,現在這個時間回去警局都已經下班了。警車今天我的搭檔值班,留給他開。本來該我送他們倆回家的。可現在,你看,我也沒車。你能不能行行好,幫我送他們回家?你知道嗎?他倆才上初中,我不放心啊。”
警車停到了警局,沒有熄火。祁友跑進警局,“小江今天值班啊,我先走了啊,祁陽這小子沒走吧。”
江警官用下巴給他指了指,還在審訊室。
祁友比較急,沖着裡面喊道:“祁陽!帶着你女朋友出來!我送你倆回家! ”
祁友坐在副駕駛。周雨和祁陽被安排坐在了後排和三條狗狗擠在一起。祁警官特意說了這不算超載。
祁陽和周雨兩隻手不閑着,一直在和狗狗的爪子舌頭作鬥争。
天黑了,顧意車開得很穩,外面飄飄揚揚下起了小雪。
周雨制住了柯基,喜歡得不得了。
周雨:“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