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覃面對周雨的嘲笑,咬着一口尖牙,佯怒道:“我要是鲨魚,第一口就把你吃了。” 周雨笑個沒完,她覺得顧覃看着人高馬大,但内心跟個小孩兒一樣,跟他聊天其實很快樂,但二人之間總欠缺一個合适的理由足以讓她和顧覃取得聯系,成為真正的朋友。她有點期待,如果她和顧覃成為了校友,會不會能在一個班成為同學呢?
“你在幾班? ”
“ A 班,你呢? ”
“ C 班。可惜了,不是一個班。這是按什麼分班的呢?”
“按成績。 ”
“哦,那 A 班的成績肯定比 C 班好呗。” 周雨有些失落。
“也不一定,他是按全市排名走,第一名就是 A 班第一名,全市第二就是 B 班第一名,全市第三就是 C 班第一名,全市第四就是 A 班第二名,以此類推。 ”
“哦?為什麼不往 D 班排? ”
“因為 ABC 是實驗班。 ”
“實驗班? ABC 是實驗班? ”
“對啊,你不知道嗎?隻有 ABC 是字母班,後面又變回了一二三四班,你沒發現嗎? ”
周雨轉身回到宣傳欄,又把分班告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還真是! ” 剛才沒發現,現在周雨知道了,原來自己不僅去了全市最好的中學,還進了它的實驗班,真是個讓人喜出望外的消息,她興奮地想要第一時間告訴父母。
“你是第幾名? ” 周雨想和顧覃對比一下成績。
“ 我是 A 班第二名,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全市第四,你呢? ”
“不出意外?那意外是什麼?”
“就是有一部分人,中考考完後會出國什麼的,然後名次就會空出來。 ”
顧覃說完這句話,就有點後悔,因為他在周雨的臉上看到了一瞬的失神。
“哦。 ” 周雨轉過身,繼續看着宣傳欄,此時宣傳欄周圍已經沒有人了。顧覃望着周雨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股落寞。他相信周雨此時的臉色應該是不好的。
鈴聲響起,周雨猛然回頭。
“響鈴了?我還不知道教室在幾樓呢!”她着急地望向顧覃。
“跟我走吧,咱們在同一樓層,我早就把書包放教室了。 ” 說着顧覃抓起周雨的胳膊,拎着她往教學樓跑去。
ABC 班的教室在三樓。周雨幾乎是踩着鈴聲進的班。她站在班級門口,立正向老師鞠躬。班裡已經坐滿了人,周雨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周雨的班主任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父女,身材管理得十分不好。她上下圓潤,無腰無臀或者說腰臀不分。厚厚的眼鏡架在鼻梁上,看人的時候需要把頭擡起一定的高度。她眼睛往下瞄準鏡片看着周雨。當班主任用這樣的眼神看周雨時,周雨竟有些覺得她在跟一副鼻孔說話。
班主任: “隻剩下兩個座位了,都在靠牆最後一排,你自己選吧。 ” 周雨在全班目光注視下,小心翼翼地走向班級最後一排,看到靠牆最後一排,一前一後兩個座位。她毫不猶豫地坐到了最後一個。
這是她初中坐習慣的老位置了。但是當她坐下去才發現,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高中的教室比她之前的教室大了很多,最後一排距離黑闆好遠,不少個子高大的男生女生擋在她前面,讓她看向黑闆的時候,恨不得視線能夠越過障礙物拐個彎。周雨暗歎:要是長得像顧意那麼高就好了。
就在她擺好了坐姿,準備聽班主任訓話的時候,一個高個子男生從班級門口直接進了來。他沒有周雨那般規矩,像看到路人一樣,瞅了一眼憨态可掬的中年班主任,徑直往班級後排走去。
隻是他走着走着,腳步停下了,教室裡滿屋子都是人,哪有空位兒?他用肩膀提了提單挎在左肩的書包,抹了一把蓬松柔軟的頭發,回身毫不客氣的問道: “我坐哪? ”
班主任瞪起眼珠子,鼻孔比剛才大了一圈,時間仿佛凝固了,在一個充滿乖寶寶的實驗班裡,居然能有這樣一位奇葩,大家都有點懷疑,這位同學是不是進錯班,甚至走錯學校了。班主任用她那經年日久練就的渾厚嗓音,問道:“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奇葩: “楚濟。 ” 這個名字就像一把解除班主任兇神惡煞面孔的鑰匙,大家眼睜睜看着球形閃電一樣的班主任,秒變臉。她古銅色的肉臉上裂出了一張開到腮幫子的笑臉,滿口輕易不見客的大闆牙,被棕黃色的茶垢殘噬了一半。
班主任: “ 哦,你就是楚濟啊,你的座位在靠牆倒數第二個。你來的晚,隻剩下這裡了。不過沒關系,你如果想坐别處,我再安排。 ” 大家聽到班主任如此雙标的讨好,也不敢發聲。
而奇葩同學似乎對班主任主動抛出的特權橄榄枝并不感冒,他瞅準了自己的座位,将繞在肩頭的書包咣當一聲抛在了桌子上,那敲擊桌面的聲音,似是在明晃晃地告訴大家,那書包裡有堅硬的東西,而且少管,别惹我。
周雨坐在他後面,被這一聲響吓得心髒狂跳。她肩頭一抖一抖,因為奇葩同學,走進座位,拉開椅子的聲音都毫不客氣,充滿戾氣。周雨心裡有點怕他。隻見他人高馬大的,像一堵牆一樣把周雨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周雨急得差點想哭。幸虧這堵牆,馬上倒下,趴在桌子上睡覺了。周雨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再次在遮擋物中,隐隐約約看到班主任的臉了。
真希望奇葩同學以後上課都能保持趴着睡覺,周雨祈禱。但是,大家都是各校精英,怎麼可能上課睡覺呢,想到這,周雨又不禁歎氣。
班主任: “大家都坐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田,叫田甜。 ” 下面已經出現了忍俊不禁的笑聲。班主任聽到後,放出了陰邪的獰笑。“哼哼,如果讓我知道誰敢在我面前造次,我絕對讓你知道,自己離大學有多遠! ” 田甜的話聲響不是很大,卻像刀斧一樣,回旋在教室上空,像一句咒語,刻在每個新生的筋骨裡,讓人不寒而栗。
田甜: “ 我知道你們在初中,都是學校的嬌子,但是來到了一中,一切都會改寫。你們會經曆魔鬼測驗的洗滌,每次測驗,都會更清楚地讓你知道自己的斤兩。本屆 13 個班級, 775 名學生,勢必會有人排名到第 775 名,這恐怕是你們誰都接受不了的。”
“在初中你們是第一,第二,第五,在一中,你們要接受,第一百,第二百,第七百! 到時候我仍然希望聽到你們的笑聲,隻要你臉皮夠厚,心理素質夠好! ” 教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四個電扇在屋頂搖頭晃腦的呼嘯,仿佛是田甜的四大護法,看押這這群初出茅廬的幼崽們。
周雨緊張得咽了咽口水,她發現自己的同桌,坐得後背挺直,手臂上的肌肉都更緊張了。
田甜: “ 座位就按現在這樣坐。你們有的同學進班早,選擇座位就有優先權,你們來的晚或是早來但是在校園内聊天逗留晚進班的,就隻能拾别人選剩下的座位。 ” 田甜的視線穿過一排排學生狠狠地射進了周雨的瞳孔,周雨緊張地渾身一縮,被激出一身薄汗。
田甜: “以後排座位,我會按測驗成績,給予班級第一到第 57 名同學選座位的優先權…” 田老師抑揚頓挫,半句不停地訓了兩個小時的話。 C 班的學生們大氣都不敢喘。直到她宣布返校結束,大家才如釋重負。
等田老師離開教室一分鐘後,陸陸續續才有人敢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紛紛離開教室。周雨的位置在最後一個。在奇葩同學坐到她前面的時候,她自覺給他讓足了位置,等她想要出來的時候,她發現桌子拉的太近,自己根本站不起身,但看到尚在熟睡的楚濟,她根本不敢去叫醒他,她站一下坐一下,艱難地爬出了座位。心中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第一次測驗時考個好成績,選個離楚濟遠的座位。
周雨走出教室,再一次遇到了顧覃。他仍然戴着鴨舌帽,帽沿壓得很低,幾乎擋着半張臉。
“顧覃,你在等我? ” 周雨說出話後,就有點後悔,但心中隐約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是啊,怕你迷路。”說着,顧覃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周雨的臉頰。周雨臉刷一下就紅了。心想,她和顧覃有這麼熟了嗎?但她在心裡是默認彼此是非常熟的,她記得顧覃曾經主動幫她解圍,他們也一起聊天吃烤串。
周雨腼腆地笑了笑,“你被班主任訓話了嗎?我幾乎是最後一個進班的,班主任可兇了。盯着我說來的晚就隻能坐别人選剩下的座位。呼,吓死我了。 ” 二人邊說邊下樓。
“你們班主任真不是個東西...... ” 周雨一聽,條件反射般地踮起腳尖捂住他的嘴, “ 噓! 你小聲點,别讓她聽見,你不知道她多兇,長得像個大狗熊,說話還特别狠。 ” 顧覃的嘴在周雨手中笑開。周雨收回手,蹙眉擠眼地看着他。
“你就不怕她聽見你叫她大狗熊?” 周雨才反應過來,做賊一樣往周圍查看了一圈,雙手捂住嘴巴,後悔地跺地蹦腳。 “ 你剛才怎麼不攔着我? ”
“ 我嘴被你堵着了,怎麼攔? ” 顧覃看着周雨心急懊惱的樣子,心中喜歡得不得了。周雨氣嘟嘟地斜暼着顧覃: “大熱天的帶什麼帽子,不熱嗎? ”
“你猜?”
“我猜什麼? ”
“你猜我為什麼戴帽子?”
“遮陽? ”
“傻瓜。”他倆邊說邊下樓,已經走出了樓道,轉身跟在一群即将離校的新生後面。說着,顧覃摘下了帽子,柔軟的頭發,并沒有因為壓了很久而趴下。
顧覃帥氣地甩了甩頭,伸出手指當梳子,抓了抓頭發。顧覃沖着嗚嗚泱泱走在前面的同學,吹了一聲口哨,大家聞聲回頭。周雨從一群女同學扭捏狎昵的表情中猜出了原因。
女生在他面前群聚在一起雙手握緊,擋住嘴巴,像小鳥一樣腦袋聚集在一起輕言低語,那一雙雙時不時望向顧覃的眼睛,看得周雨,心髒也跟着怦然跳動。
然後她開始發現,有不少女生開始用鄙夷的眼神打量周雨。她和顧覃站這麼近是不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系,周雨僵硬地往外站了站。顧覃帶上帽子,伸出大手搓弄了一下她的頭發。
“我先走了,小笨蛋。” 說着他邁出大長腿,快步向校門口跑去。顧覃的身影像牽着線的風筝,招着一群男女同學随着他的步伐把頭轉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