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和夏子明坐在鴻源超市房頂。晚霞升起，漸漸可以聽到各家各戶鍋鏟碰撞的合音，這些都是市區感受不到的。

周雨在家隻在廚房看到過鄰居阿姨做飯，拉窗的時候能夠聞到她家的紅燒魚的味道，這讓她垂涎三尺，對林清漣做的飯更加沒有胃口了。

馬嬸做飯也是個好手，周雨被鹵香吸引。

馬嬸在院中喊道：“飯好了，你倆下來吃還是我送上去？” 周雨撒開眼前的晚霞雲景，興奮地回道： “下去吃！ ”

夏伯伯是個愛笑的瘦高個，他知道周雨來了，早早吃完飯頂了銀台的工作，讓周雨、夏子明和馬嬸有空在裡屋折疊圓桌上吃。

馬嬸摁着遙控器，“周雨，你喜歡看哪個台？我給你撥。” 周雨擡頭一眼又迅速将臉埋進碗裡，吸溜吸溜吃起面條，太久沒吃過這麼香的飯了。她根本顧不上電視。

她覺得這碗飯，不僅僅是口味好，更凝結了家的味道。那種想要讓家人幸福的味道，周雨品嘗出來了，但越品心裡越不是滋味。她們一家三口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更沒有熱熱鬧鬧地互相傾訴。

她不禁羨慕，夏子明家的和睦是萬裡挑一的嗎？還是說，隻有她家的日子才過成那樣？周雨用狼吞虎咽掩蓋心中苦澀。

吃完飯，天色已晚，雖是夏天天長，也算是傍晚時分了，周雨心想，天色明亮的時候尚且騎了 5 個小時，現在回家恐怕騎到半道就會天黑。一想到半路上一個路燈也沒有的鄉間小路，周雨不由得有些害怕。她躊躇着要不要給周彪打電話，但恐怕也隻有讓周彪來接了。她小心翼翼地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嘟 . . . 嘟 . . . 嘟 . . . 喂？怎麼了？ ”

“爸，我現在在夏子明家，你能來接我嗎？ ”

“怎麼去他家了？你媽跟着了嗎？ ”

“沒有，我自己上午騎自行車來的，想回村看看，平房鎖門了，我進不去，就來他家玩了會兒，晚飯也在這吃的。”

“哦，那你等會兒，我馬上就過去。” 周雨跟周彪通了電話，緊張地出了一頭的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親爹漸漸有些生分，簡單的一個要求居然讓她有種祈求别人的愧疚感。她不知道這是因為父親變了，還是自己變了，還是都變了？

沒過多久，周彪開着他的奧迪，駛入了同興村。那流光溢彩的車身，和整個農村的街景格格不入。一陣鈴铛聲響起，周彪大跨步邁進了鴻源超市。

周彪： “夏老弟，我來領閨女了。”

夏父： “嗨，兩個孩子好久沒見面，聊的可好了，你要沒空接，讓周雨住我家呗。 ”

周彪： “那不行，閨女大了，不能随便留宿，關系再好也得懂事。 ”

夏父： “有你這樣的爹，誰敢欺負周雨？放心吧。 ”

周彪： “你養個閨女試試，有兒子就是不一樣。 ”

周雨聽到聲音，從裡屋出來，見到周彪後她喜笑顔開，蹦蹦哒哒地随父親上車，把自行車放到後備箱，蓋子敞開着。夏子明一家将周彪的汽車送出去好久才回超市。周雨在車上，跟周彪訴說思念之苦。

周雨： “爸，好久沒見你了，最近飯店生意很好嗎？”

周彪： “唉，最近有點忙，有點累，過一陣子吧，等忙完了這一陣子我勤回家。 ”

周雨： “爸，你忙多晚都沒關系，回家，我們等你，媽媽也會等着你。 ”

周彪： “嗯。”

周雨： “爸，你是不是經常住村裡？”

周彪： “嗯？怎麼這麼說？”

周雨： “我今天回村想去平房看看，但是大鐵門反鎖了，裡面住着人？ ”

周彪臉色深沉，“唉，有幾個夥計，宿舍住不開，我讓他們臨時住在咱家平房了。 ”

周雨： “哦。”

周彪： “小雨啊，别跟你媽說，我估計她會不高興。”

周雨： “好吧，那你囑咐他們别弄壞咱家東西。 ”

周彪： “放心吧，他們不敢。”

暑假轉瞬即逝，包含整個青春的初中過得也很快。回到學校，周雨專心緻志發憤圖強，低調低調再低調，除了參加運動會、帶領班級拿個獎和上主席台被授予成績突出獎章，幾乎在校園裡看不到她的身影。她就窩在自己的一隅，默默無聞地刷題、聽課。

……

青春，就是陽光下的汗水，蒸發着快樂，消逝着時光。

……

“考試規則 : 一、 雙方相向站立，聽到主裁判員發出 " 立正 " 和 " 敬禮 " 的口令時互相敬禮。要求自然立正，雙手握拳置于身體兩側，腰部前屈不小于 30 度，頭部前屈不少于 45 度......” 周雨身子直立，目光如炬。

兩年多的跆拳道學習，日日夜夜居家練功，已經練就了她一身紮實的功夫。當初秦教練說她可以考到紅黑帶。今天周雨站在考場裡，已經在參加她的首場黑帶考試，超額完成跆拳道學業是對她兩年多以來努力的回饋。

興奮之餘，周雨才知道原來黑帶考過之後，隻是證明你具有了紮實的基本功，剛剛邁進了專業之門。而想要能達到最高段位九段黑帶，像顧意那樣，就不簡單了。

考完試，同道館的學伴們商量好一起去成林道逛街慶祝一下。周雨卻說不去，她和她們揮手道别。因為第二天，周日，是她高一入學返校日，她要回家好好準備一下。

自從祁陽離開，周雨次次考試都在學校是年紀第一，當然中考也如願考入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川州市第一高級中學。她無比興奮，在她還是在農村小學上學時，就聽說過這個學校的大名，它是全市首屈一指的學校。在以前，能去升入這個學校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返校日那天，周彪和林清漣一起送周雨去學校。周彪以周雨為傲，他知道周雨學習不錯，但他萬萬沒想到，周雨的成績居然那麼好，是全市第一團隊的學生。

他以為周雨從農村那種小地方出來，隻是小打小鬧的好學生，結果居然這麼争臉，能升入川州市第一高級中學。這能讓他在朋友們面前吹噓好一陣子了。

周彪将汽車開到學校門口附近，已經不能再往裡開了。幾乎每個學生都是家長送來，校門口近一公裡都被各式各樣的私家車擠得水洩不通。他們車停得較遠，于是步行走到學校。周彪買了個新款的數碼相機，讓路人幫忙在校門口拍了一張全家福。

周雨非常高興，看到周彪高興，自己更感到成就感爆棚，原來一切的努力都沒有白費。難得一家三口如此開心，周彪說一定要把這張照片洗出來，挂在飯店大廳。周雨拿着一小袋個人資料走進了校園。

循着人群走去，已經有不少學生在宣傳欄上看分班結果。周雨不緊不慢也不往前擠，她讨厭擁擠，就在人群後面等着，直到學生們大多散去，她才走近宣傳欄，一張一張的查看自己的名字。

“ C 班，周雨。我在 C 班。 ” 她剛轉過身去，不曉得背後立着一個人，她迎面撞在了那人胸口。

周雨一時緊張地口舌打結，心想，真糗，怎麼這麼不小心。周雨走路挺沖，這一下撞得她鼻子有點疼，因為背後這人胸口特别硬。她捂着鼻子擡頭看去。一個帶着鴨舌帽的高個青年，嘴角上揚，看着她笑。

“顧覃？你也來這所學校？” 顧覃聳聳肩一臉自信： “當然，我是誰？”

周雨心想，能來一中的，必然都不是泛泛之輩，看來她又得高看一眼顧覃。不過這小子，兩年似乎長高了不少。周雨站直了身子，隻能到他胸口。

“你怎麼長這麼高了？ ”

顧覃翻了個白眼： “是你長得矮好麼，我姐跟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到我肩膀了這麼高了。”

“我 1 米 63 ，算矮嗎？是你太高了吧。”

顧覃笑笑， “沒辦法，基因好。 ” 顧覃生的眉眼像顧意，高鼻梁，深眼窩，細長的眼睛，朦胧的瞳孔，讓人多看幾眼都不由得臉紅。就是不要張嘴，且不說他說話有多毒舌，就是那一口尖尖的虎牙，總能讓人聯想到鲨魚。

别人的虎牙隻有一顆或兩顆生在口腔兩邊。這次難得和顧覃面對面聊天，周雨不由得盯着顧覃的口腔看，臉往前伸，身子往前探，顧覃被她看得不住往後仰，這次是他先紅了臉。

“你靠這麼近幹嘛？ ”

“我想看看你的牙，你能把嘴長大些嗎？” 顧覃龇着嘴給她看。周雨仔細看了幾秒，噗嗤捂嘴笑了。“你的牙真有意思，每個都挺尖的，像鲨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