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哥，就這麼算了？” 佘浩沉默着，眼裡塞着焦躁和不甘。幾個人垂頭喪氣地站在廁所，走也不是，出也不是。

袁樂抻了抻胳膊，“ 哎呦，嘶，這小子練過啊......唉，憑白無故挨頓打，默默無聞當狗熊。楚哥要是知道了......”

“ 你他媽閉嘴！” 佘浩怒火攻心，沒等袁樂把話說完，一腳照着他的肚子踹去，接着一拳呼上臉。

幾人都是從小玩到大的，經曆過的事摞起來能夠一本小說。感情比哥倆好還牢固。所有佘浩動起手來，力道上毫不留情，盡數撒給了熟人。

“ 浩子，浩子！ 行了，有氣兒别往自己人身上使啊......快住手。诶，浩子，要不？咱告訴楚哥一聲？” 魏子健攔腰抱着佘浩。

“還嫌不夠丢人？辦不了這小白臉，往後咱也别往楚濟身邊湊了 ” ，佘浩啐了一口空氣，憤憤地說。

袁樂捂着肚子站起身，龇牙吮了口夾着血腥的口水，滿面痛苦， “你輕點啊！回頭挂了彩，怎麼跟我爸媽交代？”

佘浩偏頭，怒氣未散的他渾身随呼吸起伏不定。他從魏子健環臂中掙開，伸手抓住袁樂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牙沒事吧？ ” 袁樂委屈巴巴地搖了搖頭。

“好！ 嘴角上色兒了，這一拳不能白挨。” 袁樂剛想打個哈哈，讓佘浩别往心裡去，便聽佘浩：“ 咱就說是他打的！ 走！ 去德育處，讓學校他處分，停課，惡心死他！”

袁樂和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半分鐘才醒悟過來，挑起大拇指稱贊道：“ 厲害啊，浩哥，移花接木，要不你是老大嘛 ! ”

魏子健推了袁樂一把，“你懂什麼，這叫栽贓，嫁禍！” 幾個人将頭湊在一起，在廁所串了串口供，架着 “ 站不穩 ” 的袁樂，往德育處走去。

溫渡泉和靳曉剛擡頭看了一眼正對廁所的一處電子攝像頭，露出了勝券在握的壞笑。

顧覃剛下課，頂着一頭的汗，突然被體育老師告知德育處找他，顧覃沒多想，三步兩步跑進教學樓，來到了德育處門口，深呼吸，将運動過後的心肺平複下來，輕輕叩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 德育處是很少說“請”字的部門。顧覃推開門，滿臉帶着蒸騰的紅暈，隻見五顆腦袋背光站着，遮住了屋子的大半的光。

德育主任吳昊德用一襲剛韌不拔的黑衣戴着滿臉橫肉将目光射向五人身後。顧覃被這目光灼了一下，直覺道自己一定是犯了什麼重大過錯。

“吳主任，您找我？” 吳主任的表情沒動，顧覃知道沒有學生在德育處能有個座位，便乖乖地站着，目不斜視地盯着腳下。

“你就是顧覃？ ” 吳主任從喉嚨裡發出聲音，跟在操場上從大喇叭裡發出的聲響很相似，無形中的壓迫讓顧覃額角不斷地滲出冷汗，身上卻早已幹透。

“你擡頭看看。他的臉，你打的？ ” 顧覃擡頭往右手邊看去，隔着佘浩，一個更矮的男生低着頭嘴角發紫。

“吳主任，這不是我打的。” 不經意間，吳主任擰了下眉。

“ 這幾個站着的，都說是你打的，親眼所見，你有什麼話說？”

“吳主任，确實不是我打的。”

“就這些？”

顧覃乖覺地點了點頭。他心裡盤算着，沒想到幾個人這麼有種，居然敢打傷自己人來栽贓，不知道還編了什麼假話套路，不能自亂陣腳，話多錯就多，我且聽他們抖包袱。

“袁樂，你說說，嘴角的傷怎麼來的？”

袁樂：“ 吳主任，我們幾個體育課上廁所，顧覃進來就把我們攔住了，說要算賬，我問他算什麼帳，他說上次食堂占座還欠他一架沒打。然後就一拳打過來，我嘴角就破了，我還吐了扣血絲，不過現在傷口愈合了，說了您可能也不信。我幾個哥們一看他動手也過來幫忙，結果都被打了。不過，身上的傷都不重，看不出來。所以，所以剛才也不敢說。怕他抵賴不認。總之，就是他有意找茬，把我們幾個都打了一頓。我要不是因為挂了彩，我都不敢來德育處。吳主任，您可得為我主持公道啊。他學過功夫，不重罰就成了咱們一中校霸了。”

袁樂一手扶着臉，一雙眼不斷地瞄看吳昊德。吳主任嘴角向上輕微抽搐，不知是被哪句話氣的。

“說完了？”

袁樂委屈巴巴地， “說完了。”

“你們五個人，打不過他一個？”

袁樂帶着哭腔說道：“是啊，我們也沒想到！ 他練過！”

“哼。” 吳主任饒有興趣地一哂，“練過什麼啊？”

“跆拳道，太極，都練過。”顧覃說道。

“他嘴角那一拳是跆拳道還是太極啊？”

顧覃擡起眼，對上了吳主任的目光，“ 吳主任，那一拳，不是我打的。他剛才沒說實話，真實情況是我......” 啪地一聲，吳主任不知從哪抽出來一把戒尺，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我剛才問你有什麼話說，你搖頭說沒有，現在他把話說完了，你又來補充，怎麼？剛才搖頭是在騙我？ ！ ”

顧覃的小心思被戳穿，緊張得咽了口口水，喉結上下一滾。吳主任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伸出戒尺掃了一遍眼前站着的六個人。

“别把德育處當舞台，誰也别想在我面前演戲！”

“你！” 吳昊德指着顧覃的鼻子。

“3句話把事情交代清楚。有半句謊話，我讓你好看！”

顧覃雙手背後抓握在一起，冷汗浸濕了手掌。

“ 他們 5 人圍攻我，我還手了。”

“一句話。”

“我沒打人臉，嘴角的傷不是我弄的。”

“兩句話。”

“楚濟早戀，他們以為我撬牆角，我是無辜的！”

最後一句話說完，吳昊德的兩條眉毛都卷了起來，同時望見右排五個人吃驚地望着顧覃。心中一萬匹神獸奔湧而過，齊齊心道：完了，你完了！居然敢把楚濟扯進來！

德育主任如果連楚濟是誰都不知道，那肯定就太失職了。在他把目光掃到站得離顧覃最近的魏子健身上時，魏子健破口而出：“ 吳主任，他說謊！ 這件事跟楚濟沒關系！ 您可千萬别找楚濟。” 魏子健的話像一句激将，壓得吳昊德犯了難。

按常理，他應該把能涉及進來的人通通拉倒德育處，讓他們先狗咬狗，把能吐露出來的線索都叭叭幹淨。然後抽絲剝繭将假話排除，找出事情的本源。再挨個教育，誰也跑不掉。挨罰也要雨露均沾。

可楚濟，那是上頭打過招呼的，别說知道他是個什麼脾氣，入學軍訓時就體會過了。要是把他帶進來，一個不小心在德育處耍起牛性，那就等于砸自己名聲，滅自己威風。

吳昊德第一次産生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跟誰早戀？” 吳昊德問顧覃。

“不知道，您得問他們。”

“他早戀！是他 ! 不是楚濟！”魏子健再次按捺不住。吳昊德再次瞄準了顧覃。

顧覃拼命搖頭。

“你們有什麼證據？ ”

溫渡泉：“查監控！ 吳主任，監控裡中午食堂，顧覃和周雨天天一起吃飯！”

“别！” 四人齊齊用壓得低得不能再低得聲音阻止他秃噜。

溫渡泉：“呀！ 我怎麼把嫂子的名字說出來了？ ！”

“閉嘴吧你！” 四人齊呼。

吳昊德撿起桌上半涼的茶水，抿了一口，身子向前，探向五個告狀的學生，“ 周雨又是誰？ ！ ”

吳昊德意外地發現他們竟然齊齊望向了顧覃，一副求饒的表情。

“說！不許看他！” 吳主任将茶杯一蹲，摔得杯蓋都跳老高。

顧覃：“嘴角不是我打的！” 這話他說得氣虛軒昂，仿佛他說桌子隻有三條腿，那些人也會點頭說對似的。

果然，五人互相交換了下眼色，佘浩先透了信兒，“ 吳主任，好像，是，不是他打的。”

這次，吳主任擰的是眼珠子，他斜觑着為首的佘浩，“是？又不是？”

佘浩單手摸了把臉，換上了破釜沉舟的決然，今天的事能不能收住，就靠他了。他單手叉腰，另一隻手劃拉着天說道：“ 吳主任，這小子，中午吃飯，總是一個人占兩個人的座兒。我們跟他有過過節，今天體育課上，我們在廁所遇上了，本來想找他評評理，但幾句話談不來，我們就打起來，不知誰先動的手，就扭在一起。結束的時候，袁樂的嘴破了。您說，總不會是我們幾個自己打的吧。”

溫渡泉：“ 對對！當時太亂了，我們有的被打趴下了，沒看清，最後一個倒下的是袁樂，顧覃一直站着，不是他打的還能是誰？ ”

溫渡泉覺得自己補充得天衣無縫，慌慌張張把實話說得像假話一樣，竟然興奮得笑了起來。被吳主任一個眼神吓了回去。

“這麼說，都動手了？ ” 這話問得，連顧覃也點了頭。

“有楚濟的事嗎？”

“沒有，沒有！”五人回道。

“有周雨的事嗎？” 衆人不敢出聲，隻是軟軟的搖頭。

“好......那就把周雨給我叫過來！”

“啊？” 六人驚訝地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看吳昊德。他舉起戒尺，順着箭頭一樣的眼光掃向顧覃。

“你說楚濟早戀，跟周雨？” 顧覃慌了，連忙改口： “ 我沒說！”

吳昊德将戒尺指向溫渡泉， “ 你說顧覃早戀，和周雨？” 溫渡泉擺出了八字眉，“ 冤枉啊，吳主任，我沒說！”

随後他把戒尺指向了一直沒說話的靳曉剛， “你！去，把周雨給我叫過來。”

靳曉剛戰戰兢兢地說： “ 吳主任，周雨是誰？幾班的？我不認識啊！”

啪！ 戒尺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那好，你直接去廣播室，幫我把全校叫周雨的都喊到德育處，一個個地給我認！” 靳曉剛不知被誰掐了一下，迅速回道： “ 我知道，我認識，吳主任，别啊！”

“ 我說過，别在我面前演戲！” 靳曉剛灰溜溜地出了德育處。他倚在牆上，伸出拳頭朝左胸口重錘了幾下，想把跳得不聽話的心髒錘老實了，然後他步伐不穩地往高一 c 班教室走去。

此時已經在上課，三樓不時傳來老師講課的聲音。靳曉剛往 c 班走，到時才發現屋裡一個人都沒有。啊，他們在操場上體育課。 “怎麼在上體育課啊？ ！” 一想到在衆目睽睽下，尤其會在楚濟眼皮子底下叫走周雨，他就害怕的喘不上來氣。

一邊是兇神惡鬼般的德育主任，一邊是真閻王楚濟。靳小剛悔不當初，硬着頭皮跑下樓，來到了操場。體育老師韓偉，正在兩排學生面前教投擲。操場入口就一個，靳小剛沒處躲，戰戰兢兢地跑進來，一步一抻的動作，反而引起了部分同學的主意。

“你看那人，幾班的？ ”

“來咱們班幹嘛？神經病似的。”

靳小剛背對着 C 班學生，挪到韓老師面前，想等他教完一輪就趁機說一聲。

韓老師：“這位同學？你怎麼出隊了？快入隊，我一會扔标槍，别戳到你。”

靳小剛依然背對着學生，回答道：“哦，好的，韓老師。 ”

C班學生知道他不是本班同學，都笑着看熱鬧。靳小剛拿校服包着頭，混進了隊尾。結果還沒站穩當，就被一隻手拎了起來。

“ 小剛？怎麼是你？ ” 靳小剛将頭伸出校服脖領，擡眼看了眼前的兩個人，拎着他的正是大哥楚濟，另一個戴眼鏡的非常斯文，他不認識，是司一民。

司一民：“楚濟，你認識他？”

楚濟：“啊，認識，你怎麼混進我們班了，幹嘛來？”

靳小剛：“我 ~ 唉，有點事，不想跟你說，C 班班長呢？我找班長。”

司一民：“我就是。” 靳小剛從楚濟身邊晃蕩過去，走到司一民身後，對他附耳小聲說道：“ 德育處讓我跟你說個事，你别告訴楚濟，咱們往邊上來說。”

楚濟看着靳小剛猥瑣的做派，感覺莫名其妙，“幹什麼呢你倆，做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