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羨循着那兩抹無比般配的背影,隻見韓謄領着陳苁笙穿過馬球場下的幕台,拾階而上,去到謝氏等人的遮陽錦棚。
因這裡坐着的都是各房夫人和親家太太們,年輕的媳婦女眷此時并不在這方随行服侍,是以竹簾半卷,四面敞亮。
韓羨目力極好,于衆多人中,視線緊緊鎖定在那一個人身上。
陳苁笙雖然腼腆内斂,卻不失端雅,韓謄親自将她帶去拜見自己母親,她縱然心中怯生,舉止倒也落落大方。
衆人見二郎領着一個身量窈窕容貌極美的姑娘進來,彼此心裡已有了七八分考量。
他帶着那姑娘一進來,便要向正上方安坐在紫檀榻内的謝氏磕頭請安。
海嬷嬷将兩個團蒲小墊放在二人跟前,韓謄拉了小笙跪下叩頭,衆人笑而不語。
謝氏表情也很微妙,但礙于這是二郎自己選的人,博弈了小半年,老爺态度都軟和松動,她也實在不好再逆了兒子的心意。
況且這女孩兒造工天賦絕佳,雖無父無母,出身寒微,倒也省事,說不定将來對大郎在軍中事宜也有益處,且看罷。
随即笑道:“起來吧,還不快見過你姨媽,奚舅母,大伯母和三嬸娘,這位是陶伯母。”
國公夫人謝氏與韓望的準嶽母陶夫人,一同坐上方紫檀榻上,下面左右兩旁安置幾把玫瑰交椅,并配套茶幾腳踏,坐着的便是其餘幾位女性長輩。
說着,韓謄又帶着小笙給幾家伯母嬸娘、舅媽姨媽們請安,饒是一圈禮畢,謝氏慈愛和藹地向衆人說道:“諸位姐妹别多心,我家二郎是個急性子,心裡喜歡誰,巴不得全家老少都知道。”
衆人都道,這才是好的。
謝氏看向小笙,笑道:“這就是觀英巷陳家二姑娘,苁笙,小時候和二郎在營繕書院一起念過書,感情極好的。二姑娘性格婉約,緘默沉穩,我也很是喜歡。”
長房大夫人裴氏與三房的方氏見狀,紛紛賜了荷包與金銀锞。
謝氏自己則脫下腕間慣戴的金絲翡翠玉镯交給韓謄贈與小笙。
甯王母親秦姨媽給的是鑲了珰珠的梅花紋赤金蝦須镯,舅母奚氏給了一對金縷百事吉結子。
親家母陶夫人笑着對謝氏道:“如此,果真是雙喜臨門。”說罷,她将鬓間的銀鎏金并頭玉蘭花簪拔下來,贈予這位二姑娘,怕她将來就是自己女兒的妯娌無疑。
謝氏最後說了些讓小笙保養身體切勿勞累的話,又把韓謄支開,讓他上場去賽兩場馬球,把小笙單獨留下。
誰知棚裡衆人還沒有跟小笙說上幾句家常,韓謄就赢了一場複進來讨彩頭,得了幾句吉祥話,反倒把小笙要走了。
裴氏呷口茶,望着兩個孩子的背影笑道:“二郎真是個情深義重的好孩子。”
方氏面上淡淡的,放下小蚫螺酥,沒說什麼。
謝氏笑道:“罷了,用飯時辰也快到了,由得他們去。”
且說站在遠處的韓羨将整個過程都看在眼裡,看着那些長輩将首飾見面禮一一塞給陳苁笙,韓謄在旁邊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有自己母親,竟也将花朝節親縫的荷包送給她!那是什麼意思?雖然韓羨不太懂閨房内的禮節,但也或多或少明白,那就是認可的意思!
韓謄果然是要帶她過明路!
韓羨就這樣陷入一個死循環。
當然,關于韓羨的陰暗扭曲的爬行,韓謄目前還一無所知,至少白天他還沒有發現自己家族裡的某位堂兄竟然對未來弟妹起了不該有的妄念。
午膳是男子一處,女眷一處。
小笙則跟随側妃娘娘和韓兮宜她們一起。
用完午膳,漱口更衣,徐氏便要先婆婆秦姨媽一步回甯王府,辭别了國公夫人和婆母,徐氏又把小笙完好如初送回韓謄面前。
韓謄再三謝過。
徐氏笑道:“我今日也算沒有辜負王爺的囑托,總算無驚無險幫世孫照看好了苁笙姑娘。”
韓謄:“娘娘受累了。”
徐氏對小笙道:“日後你若得空,盡管來王府坐坐,我和王爺都想知道你那個彈道弓弩,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真真是神仙有,人間無的好寶物。”
小笙謙虛道:“娘娘謬贊。”
說着,徐氏又将戴着的金荷葉珍珠墜耳環取下來,欲給小笙戴上,才發現她并沒有耳孔,隻好笑着将耳環放在她掌心。
“好了,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她臨走前看了一眼韓謄,發現他正聚精會神看向身旁咫尺之近的小笙,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人家圓潤飽滿的耳垂。
小笙則奉行禮數一絲不差地對自己行禮。
徐氏用絹帕掩唇笑了笑,在婢女的攙扶下,離開了盛林園,往停車的地方去了。
而在這段時間韓謄都在想什麼呢。
他之前怎麼沒有發現笙笙不戴耳飾的原因,不僅是長年在書院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她原就沒有耳孔,那處微鼓起的潔白軟肉,冰涼晶瑩,薄薄的耳廓,稍微一挑逗就泛起粉紅,美得誘人。
小笙低着頭,并沒有發現韓謄的異樣,用手撥了撥掌心的耳環,實際上她今日兩隻手臂都被長輩們賜的飾物戴滿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寶物,她甚至想說,要不讓韓謄收回去吧。
韓謄輕輕牽起她的手腕。
“去哪兒?”小笙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帶走了。
松溪挨着盛林園東側,有一片廣袤且平坦的楓葉林,最适合走馬。
韓謄雙掌掐在她纖細腰間,将她整個人輕輕騰空舉起,輕而易舉送上馬背,韓謄把她的腳從馬镫裡拿出來,說道:“不要踩镫。”
他今日騎的是一匹駿烈的戰駒,雖然平日裡比較溫順,但保不齊它到了新環境不會越性,隻要小笙不踩馬镫,他能第一時間救下她。
小笙道:“我會騎馬,可是這匹馬貌似有自己的主意,它好像不太喜歡我,韓謄。”小笙感到有點害怕。
韓謄牽着缰繩,過了白石橋來到平坦的腹地,極力安撫了片刻,馬兒才逐漸變得溫和馴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