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窯,鑄煤,刷炭,煮飯,送監,這就是過去十天陳佩之在煤山的遭遇。
朝廷禁軍剿匪,全勝堂火急火燎招軍買馬,陳佩之趁亂而入,再加上他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又燒得一手好飯,不到三五日就在山上混了個臉熟。
直到第九天,五當家實在無人可用,這才讓新來的夥夫陳佩之去給老虎洞送飯。
老虎洞裡關押的正是劉三郎最近擄來的“搖錢樹”林州。
連用幾日酷刑追問其祖傳寶貝火眼紫耀石的下落,林州都道是早已充公,并無此寶。
山匪自是一百個不信,隻恨林州嘴硬!
陳佩之去時隻見到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允别,他氣息奄奄,命若懸絲,面對好友前來營救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愛妻在哪兒,她可平安,是否生産?
陳佩之速速一一作答,不停給他喂水喂蔬食,“你寬心,都說你們夫妻二人福大命大,且有貴人相助,珍娘今在苁笙同仁觀英巷的家裡好好待着呢。”
他一把鉗住林州瘦得隻剩骨頭的肩,睜大兩隻眼,鼓氣道:“允别,你當爹了!你有兒子了,你可千萬不能死,不然我回去如何跟穆珍交代。”
林州苦笑道:“多,多謝,我姑且還死不了,你先把手拿開,疼了些。”
陳佩之這才憨厚老實地擦擦林州的嘴角,附在他耳邊說明了今夜的計劃,以布谷鳥叫聲為号,亥時三刻夜深人靜他來放倒這些看洞的狗賊,屆時兩人抹黑下山。
林州覺得此舉風險極大,十分不同意,哪兒還由得他分說,陳佩之聞聲洞外有人回來,立刻收拾了食盤退到一盤。
果然是獄丁跑完茅廁返回,對方擺擺手,讓陳佩之速速離去。
他臨走前回頭看了眼林州,示意此事就如此說定!
等天黑盡,山腳韓望的剿匪大軍又發動一輪火攻,把山頭轟得東一處熊熊大火,西一處炮聲連天,給窩在山頂老巢劉三郎轟得好不憂心忡忡、心驚膽戰。
陳佩之身上揣着火石弓弩,手裡掂着入喉斷頭粉,灑在絹布上。
這玩意兒隻要進了七竅,挨了黏膜,見血就封喉。
揣着這包毒物,他自己内心也是咚咚打鼓,生怕一個不留意先把自己撂倒。
沿途摸過來,仗着人高,蹑手蹑腳,趁着月黑風高用絹帕成功放倒洞外巡邏的兩人。
緊接着沒有着急進去,耐心窩在岩石後,等這外頭巡邏的兩人久久不歸洞,裡頭看管的獄丁自會拎着刀槍出來看個究竟。
勢單力薄還是等他們出來自己送死比較好。
果然不錯,等了半盞茶,洞内的獄丁吆五喝六出來尋人。
陳佩之從岩石後頭跳出來,再次放倒一個。
這下動靜可就鬧大了,登時,四五人一起圍了出來,互相壯膽,高聲大罵。
陳佩之窩身不出,等他們往四面八方搜尋時候再搞偷襲伏擊。
得虧了這好寶物,毒死一大片!
他趕快熄滅獄丁手裡的火把,搜走他們身上的鑰匙快速進洞,拎起破桌上的茶壺,将裡頭的水倒盡了洗手,又在身後擦了擦,這才上前去查看看林州。
允别傍晚又受了一遍酷刑。
恨得陳佩之牙癢癢!
要不是時間緊迫,他真是要把這些沒人性的山匪抽一頓才好!
但氣歸氣,忙開了鐵鍊鐵索,背起尚在昏厥中的林州,沿着早已摸熟的坎坷小徑,繞開夜裡巡邏的山匪,一刻不敢停歇下山去。
因這面把控非常嚴格,附近嶙峋怪石頗多,路也不好走,稍有不小心便碰見巡山的匪徒,或者跌下崖去!
可見!他與林州兩人的性命都系在他這雙腿上。
且說過不了多久,山匪就能發現林州被劫走,到時候整個山都鬧将起來,他們二人恐怕更加走不出去。
但好在今夜天時地利人和都攢齊了,山下剿匪大軍的大炮就沒有停過。
“轟——咚”
砸得整個山整條山脈都在顫巍巍哭泣。
陳佩之隻要聽着這一聲連着一聲的炮轟動靜,心裡就止不住高興,他仿佛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心裡吼着,再炸響着,轟死這幫亡命煤匪。
兩刻鐘後,第一撥巡山的兩個匪卒這才發現林州被劫走,自家兄弟也被毒死五六個,天呐!這是何等夜叉閻羅才幹得出的好事啊!
他們腦子一時間被漿糊黏住了!
揣測道,莫不是朝廷派人上山來劫獄的?
這要是去告知大當家,撞上大當家發怒,他們自己估計不死也難!
想到此番朝廷剿匪看起來是動真格的,索性一拍大腿,丢兵棄甲,也連夜逃了。
直到天亮,林州被人劫走的消息才傳到劉三郎耳朵裡。
他氣血攻心披衣趕來,看着滿地狼藉和自家兄弟的屍首,腦中已交鋒幾個回合。
忽然一聲炮鳴襲來,劉三郎定定看向山腳,一線靈感通達,仿佛這才恍然明白其中關巧。
朝廷這是勢必要拿下他。
劉三郎當着衆人雖一個字都沒有說。
但萎靡的士氣卻愈加濃厚蔓延,這是大勢所趨,量誰也攔不住。
話說回陳佩之那方,他背着林州從半夜一路不敢停歇跑到天邊現出魚肚白,陡峭的山路,他感覺自己的膝蓋骨都要磨碎了,全憑着一股氣吊着。
幸而後面沒有追兵,不然他真怕自己也挨不到看日出。
而且最有幸的是,在渡橋路口他碰見兩個喬裝打扮的漁夫,經過确認,他們是小笙花錢買來接引陳佩之的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