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佩之巍巍兒郎終于在此刻哭了出來。
第一,陳苁笙同仁真的派人來救他們!這是救命大義啊!其次,陳佩之他快累死了!此生都沒有像昨夜那般絕望過。
兩人上了船,陳佩之便癱軟在甲闆上,再也動彈不得,休息片刻,腳肚子竟然抽筋似的疼痛起來。
船夫立刻撐開槳子,沿繞城的水渠回平城縣,到了縣城再雇馬車回汴梁。
林州身上的傷慘不忍睹,陳佩之自己還沒有歇夠,趁着稍微能喘口氣就爬過來,從腰間取出針灸、藥罐兒、膏貼等物,将林州血淋淋的衣物撕開,一點點檢查他的傷勢。
卻說兩日後,陳佩之才将林州救活過來。
四人回到汴梁,陳佩之又散盡身上财物,再三感謝前來接應的兩人。
之後他徑直将林州帶回了自己的家中,家裡的丫鬟婆子見失蹤小半個月的大少爺突然回來,身上還背着一個暈厥青年。
登時吓到一片!
陳佩之忙吩咐家中上下人口,謹言慎行,切勿傳言。
随後忙将老父親請出來為林州診治,此後療傷,将養,不在話下。
卻說直到五日後,陳佩之才親自往觀英巷報平安。
雖然之前那兩位接應的大哥早已回去複命,苁笙同仁也知道他們順利逃出煤山全勝堂。
但總歸一日沒見到林州穆珍便懸心一日,還是親自過去跟她說一聲才好。
穆珍氣色比大半個月前好多了,雖眉眼倦思,倒也養得臉色紅潤,可見苁笙用心關照。
陳佩之不由在門口就朝着小笙拜了拜,再三答謝,并奉上二十兩禮金,聊表謝意。
小笙自是不收,但陳佩之堅持要給,小笙便讓東菱收下了。
穆珍抱着孩子,衆人坐在院中的胡床上,吃過一盞茶,陳佩之說出來意。
他笑道:“今日是來接穆珍弟妹去我家和允别團聚,他們夫妻二人,加上如今剛出生的孩子,應當有許多話要說。”
穆珍在一旁,早已淚眼婆娑,她想問林州傷勢如何?那日聽回來報信的兩位力役大哥說起允别跟個血人一般,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與折磨,她的心都揪着疼。
陳佩之面色沉重道:“弟妹寬心,允别性命無憂,隻是一隻腳被賊子用鐵鈎穿過,家父盡力醫治卻也回天乏術,以後怕是要。”
瘸了。
穆珍聽完當場落淚,心中道,允别該有多疼啊。
陳佩之忙寬慰道:“但應當不會太影響起居行卧,隻是刮風下雨會疼。有我在,一定時時與他針灸,必不讓允别受更多苦。”
穆珍點點頭:“多謝你。”
說完一席話,兩人便起身,辭别了小笙,往陳佩之的家中去。
日後林州夫婦更要隐匿行迹。
多年後再相逢,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待人走後,東菱懸了二十來日的心終于放下:“姑娘,今日已是六月初九了。”
小笙笑着點點頭:“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啊。”天氣都熱了不少。
也不知道韓望大哥剿匪,剿得如何了。
這幾日關于全勝堂的消息,城中仿佛沒有剛開始那般盛傳。
東菱睜大了眼睛:“您和二爺的婚期定在十六啊!”
小笙心中忽然悸動了一瞬。
她憂心道:“那如此看,怕是要往後推遲延期了吧。”
畢竟韓望還沒有順利回京,總不好大哥在外面上陣搏殺,二弟卻在家中大擺婚宴。
東菱去收拾整理卧室,将整個小院子的花花草草澆水灌溉打掃。
卻說傍晚韓謄來了。
他帶來了兩個好消息。
一則是剿匪很是成功,昨日便已活捉了劉三郎,隻是南洲府城那邊有許多貪官污吏也要連根拔起,所以匪頭落網的消息先按住不發。
好了,這些事不必讓小笙去憂心。
說說第二件事。
韓謄看過洗過一般的院子,覺得分外清晰脫俗,對小笙笑道:“明日母親要來下聘,你準備一下吧。”
他的意思是送過來的東西有些多,這個一進院的小院子應當是放不下。
他打算此刻時間還富裕,把郎發叫來,他們現在就出去看新房子,買個大一些的三進院。
畢竟,怎麼說呢,雖然聽起來有些令人咋舌,但韓謄潛意識裡認為營繕書院相當于小笙的“娘家”,這一片是她成長之所在,有她在大俞的諸多記憶,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小笙出嫁,應該也要從這邊走。
而他的花轎也要從這裡将笙笙擡進自己家。
小笙倒茶的手微頓,亦笑着說道:“你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你知道的。”她腼腆道:“我本就‘一窮二白’,并無太多嫁妝,你送再多東西過來為我添妝,我亦無法回饋你一二,你不虧麼。”
“虧?我賺死了!”韓謄爽朗一笑,傾身将小笙摟進懷裡:“我在乎這個?我要的是你這個人,給你多多的金銀,我自己也高興,怎麼,你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