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涅尴尬一笑,歪着腦袋撓了撓頭:“其實,小姐你應該能看出來的呀……我們殿下隻是表面兇巴巴,實際瓤都是好的,沒那麼小心眼!”
“瓤?”江禦暮失笑,“他怎麼被你說得跟個大西瓜似的?”
石涅摸着下巴認真想了想,糾正道:“不不不,大西瓜不行。籽又多又小,就相當于心眼也又多又小。而且——”
論據還沒擺完,府院的大門就被打開了。
聽到門軸轉動的響聲,石涅還以為是穆歸衡回來了,連忙閉嘴。
回身一看,卻見來者是另一位太子護衛。
“見過江小姐。”他先抱拳行禮,才說起正事,“今日早朝後,太子殿下被陛下留在宮中議事,晚些才能回來,因而特遣卑職前來告知小姐。”
議事?
江禦暮有些詫異。
沒聽說朝中近日有什麼疑難之事啊……
接到口谕時,穆歸衡的想法與她如出一轍。
這些年來,皇帝一直大權獨攬,處理國事偶有舉棋不定的情況,也隻會跟朝中重臣商議,從未跟太子談過。
今日不知怎的,太陽竟從西邊出來了?
他揣着滿腹疑問走進禦書房,規規矩矩行了禮,得了賜座。
“不知父皇傳召兒臣前來,意欲商議何事?”
皇帝名曰穆明,如今已過了知天命的歲數,脾氣比年輕時和悅不少,體态也漸漸發了福,挫去不少銳意。
“歸衡,不用緊張。”
皇帝放下朱筆,滿目慈愛。
“聽說你昨日出京遊湖,碰到了一樁命案?”
“是。”穆歸衡心中生疑,“隻是兒臣沒有想到,此案竟然這麼快就上達天聽了。”
皇帝呵呵一笑,從桌上拿起一份卷宗,一邊翻閱一邊說道:“此案已結,是劉儉自己失足落水,不用查了。”
穆歸衡猛地擡眼:“失足?”
皇帝對上他的眼神:“你在疑心什麼?”
穆歸衡大膽回道:“此案疑與皇子有關。”
皇帝的目光變得銳利:“哪位皇子?”
穆歸衡如實回答:“兒臣暫時不知。”
皇帝松了一口氣:“你說的那位皇子,已經來朕面前陳過情了。雖然行事魯莽了些,但也屬情有可原,不必苛責。”
說着,他意味深長地盯住穆歸衡的雙眼:“所以,此案對外隻能有‘失足落水’這一個說法。你也得好好管住嘴,不要自作聰明。”
穆歸衡蹙眉:“即便這個說法堵得住悠悠衆口,可劉儉的家人——”
“劉儉自己做下醜事!”皇帝重重一拍桌子,打斷他的話,“朕不替愛子誅其九族,已經很寬仁了!”
穆歸衡知道此刻不能與他針鋒相對,隻得歸于沉默。
皇帝長歎一聲,緩緩開口:“你可知道,他犯的是什麼罪過?”
“兒臣不知。”
皇帝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似乎深以劉儉為恨:“他觊觎王妃,還私下抄書相贈。王妃驚懼之下向其夫告發此事,這才有了京郊湖心一案。你說,此等狼心狗肺之狂徒,難道不該殺麼!?”
抄書相贈?
穆歸衡暗自思索。
難道……就是那冊春宮話本?
這說法看似嚴絲合縫,可不知怎的,穆歸衡總覺得哪裡有所疏漏。
“觊觎王妃是重罪,既有證據,為何不移交——”
“夠了!”皇帝再一次打斷他,“此等醜事,難道還要大肆宣揚,讓天下人都知道嗎?即便那厮從未得手,王妃也會被刁民指指點點。吾兒堂堂王爺,又該将臉面置于何地!?”
穆歸衡眉頭緊皺:“可這畢竟是一條人命,怎能不經審議,以私刑處之?”
“人命?”
皇帝冷笑一聲,陰恻恻地凝視着他的雙眼。
“太子,你自己手上沾的人命,還少嗎?”
穆歸衡緊抿雙唇,隐于袍袖之中的雙拳微微顫抖着。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被說中了心虛之處,因而無言以對。
皇帝把手中卷宗劈頭向他擲來。
“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有多少‘結案’二字之朱批,都是為了洗幹淨你堂堂太子的那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