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多話?”穆歸衡唯恐她又在拖延時間,“你既是安王的人,難道不該盼着本宮自絕所有後路麼?”
費紅英不置可否,又問:“太子殿下明知微臣效忠于安王,竟然還敢赴約,就不怕微臣趁機害你性命嗎?”
穆歸衡哼出一哂:“你若有本事提前殺了本宮,本宮還要向你道謝呢。”
他不怕費紅英使詐,就算她有心害他,也不可能改變系統預言中的結局。
費紅英沒聽懂什麼叫“提前殺了他”,也不多糾結,回歸正題問道:“江小姐的頭發何在?”
穆歸衡從護臂中取出绫帕,放在掌中輕輕展開,小心翼翼地拎起那縷青絲,正要交給費紅英,半途卻忽然住手,問道:“用得了這麼多嗎?”
費紅英也不懂這些詭術,經此一問,還以為他看出了破綻,又在試探虛實,于是飛速回憶自己近日惡補的雜家知識,一本正經地胡言道:“隻需六十四根頭發,對應六十四卦即可。”
穆歸衡點點頭,找了張椅子坐下,将绫帕平放在桌上,仔細數出六十四根發絲,重複兩遍确認數量無誤,這才将其交給費紅英。剩下的頭發則被他放回原位,用绫帕裹好了收起來。
費紅英用紅線系住發絲,挽了個結捏入右手,左手不知從何處取來一個小瓷瓶,變戲法似的。
“太子殿下,請先服下這瓶蠱水吧。”她說。
穆歸衡疑道:“你上次對江姑娘施蠱,不是隻在她掌心畫了一道符麼?為何到了本宮這,就要服藥了?”
費紅英理直氣壯:“移蠱比施蠱麻煩得多,若換了旁人,微臣還懶得費這個事呢。”
穆歸衡接過瓷瓶,拔開蓋子,立時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那味道并不刺鼻,若放在尋常醫館裡,很難讓人聯想到陰毒的巫蠱之術。
穆歸衡把心一橫,仰頭喝盡了瓶中藥液。
費紅英拿回瓷瓶晃了晃,裡頭果然空空如也。
直到這時,她才敢真正相信,穆歸衡竟然願意為了救江禦暮的命,做到這個地步。
如果他不是穆家人,也許他們會有一個好結果,她想。
然而說一千道一萬,都抵不過殘酷的現實。江家與穆家終究要兵戎相見,孤影伶仃的一個情字,又怎敵得過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呢?
“太子殿下,請先去榻上趴下吧,微臣還需給您施針。”
小瓷瓶裡的濃藥隻能催他入睡,為保險起見,費紅英必須用銀針暫時封住他的視覺與聽覺。如此,即便他提前醒來,也沒機會察覺異樣。
銀針一根根刺入腦後與頸間的穴位,不多時,穆歸衡就感到一陣困意襲來。
系統約莫是察覺了他即将入夢,依例詢問道:“是否使用任務獎勵【觀測】,剩餘可使用次數為一百零三次。”
近幾個月來,這個數字一直隻增不減。
然而今日的變故太多,短短幾個時辰内,穆歸衡已經幾度質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确。
也許,隻有再親眼見證一次黑暗無望的未來,他才能徹底死心。
所以——
使用,他用心聲回答道。
系統有些卡頓,大約是很久沒走過這套流程的緣故:“請選擇你要觀測的場景。”
我死時的場景,他想。
還沒聽到系統的回應,穆歸衡就陷入了昏睡。
費紅英見他雙眼緊閉,呼吸悠長而平穩,确認他已經睡熟後,走到窗邊敲了敲木框,低聲道:“進來吧。”
下一刻,作丫鬟打扮的江禦暮便推門而入。
費紅英解下蒙眼的發帶,聳肩一笑道:“怎麼辦,他好像來真的欸?”
江禦暮垂眸望着穆歸衡的睡顔,問道:“這些年,你的刺青手藝可生疏了麼?”
費紅英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都多餘問!”
她的手藝若生疏半分,都對不起小時候那筐豬皮!
江禦暮輕笑一聲:“那便好,準備準備,給他刺字吧。”
費紅英去另一間房裡取來各種工具,一邊整理一邊問她:“刺什麼字?和你一樣的麼?”
江禦暮搖頭:“我寫給你看。”
費紅英探着頭看她寫下一串鬼畫符。哦,又是異國文字,讀不懂。
管他呢,照葫蘆畫瓢就行。
費紅英走到榻邊,正要動手,卻又遇上一個難題。
“他的衣服……”她轉頭看向江禦暮,眨了眨眼,“你脫還是我脫啊?”
江禦暮失笑:“你做了這些年的郎中,什麼世面沒見過,還怕脫男人衣服麼?”
費紅英輕啧一聲:“他是一般男人嗎?差點有幸成為你男人好不好!”
江禦暮倚在牆邊微笑道:“嗯,是他無福。”
費紅英見她沒有要幫忙的意思,隻好親自上陣解開穆歸衡的腰帶,将外袍下擺與上身的中衣一道掀開,露出一截緊緻腰線。
與此同時,穆歸衡已經陷入一片陌生的夢境。
與前十七次觀測結果截然不同的,完全陌生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