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是來做什麼的?面對不同的人,肯定有着不同的說辭。
在看熱鬧的百姓面前,她要扮演好皇帝的使臣,代天子出席盛事,與民同樂。
從皇帝的視角出發,她來此卻隻為一展神通,施法時必得近距離守在擂台邊,才能保證請神上身的效果,替江禦暮戰勝每一位“準夫婿”,也幫太子守住續命的藥爐。
對衆人簡短說了番場面話後,費紅英親自請出江禦暮,護着她走上擂台,而後自行退至角落。
江禦暮身着杏紅圓領袍,長發高高束成一股,細看才能發現其中一縷頭發格外短些,被編成了細細的魚骨辮,尾部平齊如刀削。
至于被削下來的那半縷青絲,此刻正躺在茶館二樓紫衣人的荷包裡,旁邊還有一朵已經幹枯的紅碧桃。
江禦暮對衆人行了個抱拳禮,沒有多言,隻向費紅英點了點頭,後者便朝斜前方走去。
擂台斜前方懸着個銅鑼,費紅英用木槌敲出一記清脆響聲,高喊道:“第一位,蔣濂,蔣公子何在?”
紫衣人漸漸鎖起眉頭,心道:奇怪,飛鴻影為何要橫插一杠?雖說是奉命前來共襄盛舉,也不至于如此大包大攬吧?就算江淮照抱病,且不論真假,至少他有個不出面的理由。可是江連鏡去哪了?怎麼能容忍飛鴻影越俎代庖,在此主持大局?
難道……是皇帝有意幹涉?不想讓比武招親順利進行?
紫衣人正思索着,易容後的江連鏡就使輕功縱身一躍,平穩落在了擂台之上,引得台下一陣叫好。
上台以後,他趁着背對衆人的片刻工夫,對江禦暮眨了眨左眼。這是江連鏡時常對她做的動作,頂着他自己的臉做時還算俏皮,頂着此刻這張平平無奇的假臉卻有些僵硬。
江禦暮對他拱手一揖:“見過蔣公子。”
江連鏡回以一禮:“見過江小姐。在下姓蔣名濂,景州人氏。家裡做點小生意,掌着一二十間鋪子。什麼都不缺,就缺您這麼一位女主人了。”
此話一出,台下頓時議論紛紛。
“掌着一二十間鋪子還叫‘小生意’嗎?這也太謙虛了!”
“謙虛個屁呀,明顯是故意炫耀呢!”
“話又說回來,才一二十間鋪子,未必入得了戶部尚書的眼吧?”
“……”
茶樓之上,紫衣人捏緊瓷杯向林晏秋投去一瞥。
林晏秋知道他想問什麼,搖搖頭笃定道:“此人的話中一定有水分。我常去景州談生意,與家私厚些的商賈基本都熟識,卻從未聽過有蔣濂這麼一号人。”
陶瑛馬上問:“那你覺得他是謊報了姓名?還是謊報了家境?”
林晏秋眯起眼睛,将“蔣濂”的樣貌仔細觀察一番後答道:“我沒見過這号人,就算他真是景州的生意人,也必不是做大買賣的。”
陶瑛啊了一聲,歎道:“可我瞧着他的衣料很是名貴呢。”
林晏秋撇撇嘴:“估計是為了騙小姑娘,有意裝闊吧。”
石涅咬牙道:“江家人也太不靠譜了,怎麼連這點底細都查不清楚!”
紫衣人越聽越懸心,卻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牢牢盯住擂台的方向。
台上兩人互行一禮,旋即開始交手,都未執兵器,隻比拳腳功夫。
所謂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剛過七八個回合,紫衣人便将心放回了肚子裡,确信這個“蔣濂”肯定無法獲勝。
石涅在一旁嗑着瓜子贊道:“哇,江小姐可以啊!以前還真是深藏不露。”
這一句無心之言落入紫衣人耳中,忽然使他唇角笑容一僵。
是啊,深藏不露,她從前為什麼深藏不露?明明身手不凡,卻一點也沒讓他察覺到。
難道是因為……從始至終,她對他都有所防備,不敢全然信任,所以才有所保留?
換言之,其實她壓根沒有真正把他視作足夠可靠的朋友?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紫衣人的神情瞬間冷了下來,隻是隔着面具,另外三人都未察覺到異樣。
擂台上已過二十回合,江禦暮尋了個機會,在江連鏡耳邊低聲吩咐道:“保存體力。”
今日他還要打四場呢,可不能這麼早就累壞了。
江連鏡其實并不覺得累,但轉念一想,江禦暮今日要連戰“十人”,确實應該盡量縮短每一場交手的時間。
于是他佯裝力竭,故意留個破綻,被江禦暮一掌打下擂台。
台下響起一片哄笑聲,江連鏡佯裝受傷,口中哎唷痛呼不停,爬起來一頭紮進了杏林醫館。
與此同時,費紅英走到江禦暮身邊,對她低聲說道:“留意下正對着擂台的茶館二樓,有個戴面具的人,身旁坐着的似乎是太子護衛石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