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昭有些恍惚,腦子裡都是“一見傾心”四個字。
陳蘭音後面說的“刺客與太子選妃之事有關,幕後之人是陸婧瑤無疑”之類的,他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有聽見。
他想:一見傾心,怎麼就一見傾心了?
太子和三妹妹,怎麼會一見傾心?
三妹妹,不是要嫁他做妻子的嗎?
他這次回來,就是來兌現諾言迎娶三妹妹的呀。
他一直計劃着,等他們成了婚,他就帶三妹妹一起去行走江湖,完成她小時候的夢想。
等看夠了外面的山河風光,他們再回來生兒育女……
他想不下去了,他很想問:我們不是說好了長大後就成婚的嗎?
可是又發現,這确實隻是小時候說過的話,長大後就再沒提過了。
他以為是表妹長大了,女子矜持,不再輕言婚嫁。
他怕唐突冒犯,所以也沒再提過此事。
但是他以為,長大後就成婚,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和默契啊!
原來不是嗎?
原來不是的。
表妹要與其他人成婚了。
而且是兩情相悅。
那就不該再問“你不是說好要嫁給我嗎”這樣的問題了,不過是令她徒增煩惱。
他恍恍惚惚間聽見自己說:“是這樣啊,那真是恭喜表妹了。”
“陸婧瑤,南康郡主嗎?她怎如此惡毒……”
秋月感覺他快碎了,也看到了陳蘭音眼中的不忍,原來陳蘭音是知道賀知昭的心思的嗎?
陳蘭音也是此刻才看出,賀知昭的情意或許與自己理解的情況有些偏差。
她有些無措,也有些困惑。他們有三年未見了,這份情意是從何而起的呢?
小時候雖然有過嫁娶的約定,但是她以為這不過是小孩之間的玩笑話。因為年紀稍長之後,就誰也沒再說過這樣的話了。
再後來賀知昭就出去遊曆了,雖然偶有信件傳回,但也從未表露過這方面的心思。
所以他此次回來之後,雖隐約有些不一樣,但陳蘭音以為他隻是把小時候的玩笑當做了承諾,想遵守諾言娶她而已。
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一種義氣,并沒有多少情愛的因素,想着把話說開了就好了。
現在看來,難道是她想錯了?
不過陳蘭音向來都信奉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所以還是慶幸在今日就表明了态度。
若是真等到入宮的聖旨下來之後,或者賀知昭明确表白情意之後,再來說這些話,情況隻會更加糟糕,也更加傷人。
在這點上,秋月站她。
從一開始就明确地拒絕,可能在某一刻顯得很傷人。但比起不喜歡還吊着對方的渣女行徑,這已經是把傷害值降到最低的方式了。
況且這賀知昭是剛結束全國遊三年才回來的,三年前,大家都還是十三四歲的小孩兒呢,說什麼愛情不愛情的!
退一萬步說,陳蘭音和賀知昭可是親表兄妹,遺傳生物學告訴我們,近親是不能結婚的,對後代不好。
但生在古代的賀知昭不知道遺傳生物學,他從小聽到的隻有親上加親。
糾結半晌,賀知昭還是有些不甘心,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太子,怎麼比得上他與表妹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況且一入宮門深似海,這還沒進宮就已經又是刺客又是陰謀的。對方還是武安王陸家,大齊朝唯一的異姓王。
可見這條路前途險惡。
太子真有那麼好嗎?值得嗎?
想到這裡,對陳蘭音的擔憂壓過了他自己的失落,賀知昭不禁問道:“你真的想清楚要進宮了嗎?”
“宮裡從來都充滿了權勢鬥争,如此……危險。”
“你從前,最喜歡的是出府遊玩,還說長大了要跟着我行走江湖,看遍山河風光,如今卻要進宮,這實在不符合你的性子。”
“你要知道,出宮門可比出這宅院大門難多了。”
陳蘭音鄭重道:“五哥哥放心,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選擇,并不是一時興起。”
“我知曉今後可能會面臨的風險和危機。”
“但是,我不懼。”
她感歎道:“人生就是如此奇妙,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放在一年前,我從未想過自己會進宮去。”
賀知昭看着她堅定的眼眸,不得不感歎:是啊,人生真是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