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最能赢得别人同情的方式,不是頻繁地訴苦,而是故作堅強。
前者把握不好力度,會很容易引起反感。
因為能被當事人反複拿來在大衆面前呈現,隻能說明這件事并沒有真的讓他感覺有多痛苦。
最深刻的痛苦,最不能放下的東西,是絕不會被輕易說出口的。
而後者,恰恰會造成一種反差帶來的沖擊。
一個看似堅強,也一直習慣了獨自面對一切的人,突然被人看穿了他僞裝的堅硬外殼下藏着的,是一顆脆弱的心髒,是不是會非常令人憐惜?充滿了破碎感?
如果說秋月往日的賣慘,帶給賀知昭的感受是前者,那麼此刻帶給他的感受就是後者。
過往相處時的一幕幕快速從賀知昭腦海中掠過,最終定格在他收回牌子的那一幕。
那時她該多傷心啊!本來就是對她的賞賜,卻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又被收回。
她低下頭的那一刻,會不會就在想,如果她不是從小被賣,如果她不是一個下人,就不用天天被困在一個地方,就可以在外面自由地行走?如果她與他人一樣,也有父母親人在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去探親,不必再額外請求主子的恩準?
賀知昭一時五味雜陳,想要出聲安慰,卻又覺得貧瘠的語言撫慰不了真正的傷痛。
他隻好把話題轉移開去,遲疑道:“是朱姨娘嗎?可是,為什麼呢?”
看起來就像是他相信了秋月寬慰的話,不再愧疚了。
秋月也認為自己的安慰方式很奏效,慶幸把賀知昭心理上的重擔減下去了一丢丢。
雖然隻有一丢丢,但誰讓她善良呢?她可不是雪上加霜的壞人,她是雪中送炭的得力幹将。
得力幹将暗戳戳地提醒自家傻主公:“雖我上次胡亂猜測朱姨娘對我有成見,但終歸隻是我的主觀臆測,當不得準。這件事情怕還是要從其他方面去想。”
說完覺得提示得太過隐晦,沒有指向性,又補充道:“況且,朱姨娘在大夫人面前,有這麼重的分量嗎?她的一兩句話,就能勞動大夫人出手管教我們院子裡的人?”
确實不會,賀知昭道:“朱姨娘在母親面前連站的地方都沒有,更别說在母親面前說三道四。因為……一些原因,母親對朱姨娘很是不喜。”
秋月:哇哦!世子那一房可真是精彩。
她繼續引導賀知昭道:“那朱姨娘有什麼靠山,或者有什麼親近的人,是能在大夫人面前說得上話的嗎?”
奈何賀知昭完全不按照她指出的方向走,他搖了搖頭,道:“我對這個人不太了解,隻知道她是自小服侍大哥的,是府裡的家生子。或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系網也未可知。”
“世家奴仆之間盤根錯節的關系,也不比朝堂官員之間的簡單,尤其是一些積年的世仆,幾代經營下來,權力比一些不受寵的主子還大。”
說完,他還是不太能理解整件事情的起因,疑惑道:“這也隻是說明朱姨娘或許有能力做這件事,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的動機是什麼?”
“為了利益?”他一面問,又一面自答道,“她與你,或者說她與慶輝院、與我,能有什麼利益糾葛?”
“她如此做,能得到什麼?她隻是一個妾室,就算成功讓父親母親對我産生不喜,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秋月驚喜地睜大了雙眼,賀知昭的智商很讓她驚喜啊!就給了一點點提示,就馬上抓住了關鍵點,很快就要揭開真相的面紗了。
然而剛被她稱贊的賀知昭,卻突然來了一個神反轉,道:“或許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仇怨。”
似是笃定了這一個猜測,他接着說道,“我會讓劍影去打聽一下朱姨娘這個人,看是不是以前埋下過什麼舊怨。”
秋月眼睜睜看着他離真相隻差臨門一腳了,卻來了個大急轉彎,然後在錯誤的方向越跑越遠,拉都拉不回來。
她氣啊!
她氣得拳頭都捏緊了,牙都快咬碎了。
要不是對賀知昭的為人有些了解,她都懷疑賀知昭是在故意捉弄她!
但就是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是在認真分析,所以更加生氣!啊啊啊!氣死她了!
這種觀衆已經從上帝視角知道了反派是誰,但是主角還遲遲看不出來的憋屈感!
就像是連續看了十部苦情劇!她的肺都快起炸了!
她緩了緩氣息,調整了下表情,才道:“也許是吧。”
她不能再提醒了,再提醒就太刻意了。
她現在還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地猜測世子,隻會引起賀知昭的反感,那她的悠閑生活也将離她而去。
她的美好生活和賀知昭的知情權之間。
她選擇前者。
賀知昭被騙就被騙吧!
反正原文到劇終了,他還活得好好的,并沒有被世子噶掉。
但她實在是太憋屈了,還是忍不住問道:“世子殿下很寵愛這個朱姨娘嗎?我聽說朱姨娘的兒子和小世子,就差了一個月。”
賀知昭瞬間有種家醜被外揚的窘迫感。
但是這事吧,也确實不是什麼秘密,怕是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知道。有一段時間,還是别人家茶餘飯後經常出現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