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昭回來的時候,已經亥時末了。
作息一向規律的秋月不斷地打着哈欠,像一個苦等着丈夫回來的賢惠妻子。
這是她給自己的評價。
實際上,她既不會洗手做羹湯,也不會織布繡花,和賢惠之間隔着幾個太平洋。
賀知昭進房之後,她就站在門邊,看着玉畫給他擰帕子洗手擦臉,玉書倒着溫度剛剛好的解酒湯,玉琴準備着沐浴用的寝衣帕子……每個人都有事情做,除了她。
秋月覺得,自己很像一個監督丫鬟幹活的老嬷嬷。
賀知昭沒有看她,也沒有招呼她,就把她晾在那裡。
秋月撇撇嘴,等着他喝完了解酒湯,才高聲道:“奴婢有事要和公子禀報。”
衆人被她這突然的一下吓了一跳。
玉書煩她得不行,冷聲道:“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公子都累了一天了。”
玉畫也适時插嘴:“公子,熱水都準備好了。”
秋月:“……”就,很氣。
但她執拗地,就是不說什麼事,也不告罪,跟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裡不動彈。
賀知昭淡聲道:“你們出去吧,今晚秋月守夜。”
玉書三人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等看到賀知昭不容置喙的神情之後,還是順從地退了出去。
玉書死死地捏緊拳頭,指甲都掐進肉裡了,才讓自己保持住了冷靜,沒有做出失态的舉動。
秋月本來就是慶輝院的大丫鬟,玉棋已經出嫁了,公子想把她調到房裡來伺候,沒有人能說什麼。
玉書不斷地勸說着自己,早晚有這一天的。
玉畫狠狠地瞪了秋月一眼,背對着賀知昭,給秋月做了一個口型——“狐狸精”,玉琴肘了肘她,把她拖走了。
秋月懶得和她計較,當沒看到。等她們三人出去了,利索地關上了門。
玉畫聽到背後關門的聲音,回頭一看,鼻子都要氣歪了,罵道:“她神氣什麼?當誰沒守過夜似的!”
玉琴拉着她繼續走:“快走吧!别招公子煩!公子這幾天正氣不順呢!讓她去碰碰釘子也好。”
玉畫這才好受些。
玉書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正房裡,賀知昭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沒再開口。
看到秋月關門的動作,他也驚訝了一下,但他及時克制住了神情,面無表情地起身,轉到屏風後面去了。
秋月隻在正房的這間前廳裡待過,還不知道屏風後面是什麼樣的。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現屏風後面并不是床榻,依舊布置了桌案座椅,應該是一個日常處理事情的地方。
牆角放了一張軟榻,守夜的丫鬟應該就是睡在那裡的。
隻是此刻軟榻并沒有鋪設被褥枕頭。秋月打開榻邊的櫃子,果然看到了成套的被子枕頭,她點點頭,又把櫃子關上。
往裡過了一道門,進到裡間,才看到了寬大的床架,但卻沒有看到賀知昭的人影。
秋月把這個房間仔仔細細地參觀了一番,唯一的感受就是,大!真大啊!
這些家具的木料材質她雖然不認識,但無一不透露出一個“貴”字。
她轉了一圈,看到床架的左側,豎着一架古樸的木雕螭龍屏風。
秋月眼睛一亮,難不成後面就是浴桶,賀知昭正在洗澡?
她蹑手蹑腳地貼到屏風上,悄悄支出一個腦袋,想一睹美麗的風景,結果隻看到了又一道門。
切!
浪費表情!秋月心裡吐槽不已,怎麼這麼多房間?她都要繞暈了!
她無趣地繼續穿過那道門,轉了個彎,進入了一個水汽缭繞的地方。才知道,這裡面居然還鋪了地龍,鑿了水池!
秋月對有錢人的奢華歎為觀止,想到自己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間,簡直淚目。
這一刻,她覺得賀知昭受點情傷就受點情傷吧。
他都這麼有錢了,人生總是要有點挫折的不是嗎?
果然,跨越階級的感情是很艱難的,富裕的階層會挑剔,貧窮的階層會仇富!
秋月此刻就很仇富!
她需要看一點養眼的東西,來撫慰一下受傷的心靈,最好是八塊腹肌之類的。
她嘿笑着,蹑手蹑腳地往前走去,結果還沒走兩步,就碰到了正擦着頭發往外走的賀知昭。
秋月震驚又遺憾!
就,洗完了?
這麼快?
确定洗幹淨了嗎?
這是剛下水就起來了吧?
都怪她在外面耽擱了那麼久!
秋月恨!
賀知昭依舊不和她說話,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冷漠地從她身旁繞了過去。
秋月有些自我懷疑,她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也許這幾天,人家已經放下她了。根本不需要什麼三年五載的,幾天不見,他對她的熱情就已經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