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們高居廟堂,他們沒有親眼看到血淋淋的死亡,所以能淡定從容地權衡利弊,可以為了更大的利益犧牲戰區這片小地方的利益,可以用拖延戰術慢慢耗死反王。”
“但是我們身處其中,我們知道,他們口中無足輕重的小利益,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是本該安居樂業的大齊子民。”
“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面前,可以快速結束戰争,難道我們連試都不試一下嗎?”
衆人都被他這番話擊中心髒,久久不能言語。
誰不讨厭戰争呢?尤其是他們,每次出征都會失去幾個并肩作戰的兄弟。
那種無力感和仇恨一天天地積攢下來,一日日地折磨着他們。午夜夢回時,想到這場戰争的原因,就會覺得無比荒唐。
就因為,某幾個皇族貴人的個人野心,就要葬送無數人的性命。
随同賀知昭他們出來的一位國公府幕僚率先道:“我同意這個計策。”
衆人都看向他。
幕僚道:“但是不同意将軍隻身犯險。”
“我聽說,駐守鄢州的将領孟時,出身天衍教的星臻道人門下,功夫與将軍應是不相上下。”
“鄢州與晖州之間,隻隔了一個滄州,快馬三天也就到了。将軍何不傳信給孟将軍,共行此計?”
賀知昭沒有見過孟時這個人,但是聽說過,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據說是鄢州刺史孟志的兒子。小時候因為體弱多病,被送到天衍教修習武術,本是為了強身健體,多得幾年壽命,沒想到天賦絕佳,被星臻道人看中,收為了關門弟子。
他的功夫,确實不俗。
三天之後,鄢州将領孟時見到了鎮南軍派出的使者。
同樣厭煩打仗久矣的孟将軍,與賀知昭一拍即合,應下了擒賊擒王的計策。
天啟三十一年六月,在朝堂和雲州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将領巧用調虎離山之計,帶着幾十個高手,悄悄摸進反王的營帳,以重傷的代價生擒了賊首。
反王被俘,雲州殘部潰不成軍,被鎮南軍和鄢州軍合力絞殺在了晖州戰場。
其他軍隊也趁勢攻進雲州,跟在鎮南軍和鄢州軍身後打掃戰場。
舉國嘩然。
誰都沒想到,這場突然興起的戰亂,結束得也會這麼突然。
晖州。
戰争眼看就要結束了,鎮南軍營帳中,衆人卻沒有一絲喜色。
鎮南軍将領賀知昭受了重傷,從後背到前胸被一箭貫穿,離心髒隻差寸許,險些喪命。雖然軍醫及時止住了血,可賀将軍卻反複高燒,昏迷不醒,幾次險象環生。
三天過去了,賀知昭隻在昨天夜裡醒來過一次,詢問了戰況,囑咐了别讓家裡知道他受傷,就又陷入了昏迷。
随行的軍醫和晖州的大夫都聚在營帳中,但隻有從國公府帶出來的醫官還算有些作用。
其他人不是在搖頭就是在歎氣。
刀意看着他們這番聽天由命的神情,很想罵人!
奈何生性口拙,罵不出心中的憤怒。他想,要是劍影在就好了。
劍影不僅能把這群庸醫罵得擡不起頭來,一定也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救治公子。
他一向比自己聰明。
就是因為劍影比較機靈,所以賀知昭一行刺殺反王之時,是由他坐鎮軍中,充當計策當中調虎離山的那個餌的。
收到反王被擒的消息時,他同步收到了賀知昭的口令:乘勝追擊,攻下雲州。
此時他正帶着鎮南軍的主力軍攻城略地,誓要幫公子奪得雲州之戰的首功,多砍幾個僞将,多抓幾個僞皇子。
他不知道,他家公子好幾次差點去見閻王了。
賀知昭受傷的消息被瞞得死死的,其他軍隊見鎮南軍是劍影在主事,都以為賀知昭是在親自看守反王,沒有察覺出異常。
反王的重量可不是他們撿的這些殘羹冷炙可以比的。
皇帝收到八百裡加急請派太醫之時,也是震驚不已,立刻就派遣了太醫院院首攜帶珍稀藥材秘密趕赴前線。
鎮南軍是叛軍眼中最有震懾力的一支軍隊,賀知昭還是西南總督軍,為了防止叛賊聽聞他受傷的消息,死灰複燃,皇帝自然也是要瞞住賀知昭受傷之事的。
所以國公府的人,對此一無所知。
他們都在歡欣鼓舞地等着賀知昭得勝凱旋。
秋月掰着手指頭數着,打掃戰場再加上回程的時間,也許還要幾個月。但總不會拖到明年的,最遲今年年底,軍隊就會把反王押送到京城,給皇帝當新年禮物。
她開心地數到左手小拇指,最多再過五六個月,就可以見到賀知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