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到正院休息的,是系統根據秋月的行為模式複制下來的數據。
真正的秋月,已經離開了。
她覺得讓賀靳霄在同一個時間既喪父又喪母,太過于殘忍,但是她又實在無法,再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了。
對賀知昭的思念,每時每刻都在撕扯她的心髒。
對當初沒有阻攔賀知昭上戰場,以緻于他後來舊傷複發病重而亡的悔恨,也時時刻刻都在淩遲着她。
她要離開,她要去做些什麼,來消解她心中的痛,她心中悔,和她心中的思念。
所以,她選擇了這個方式,讓擁有她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的身體繼續存在,陪着兒子,直到壽終正寝。
賀靳霄如今已經三十歲了,對母親的需要更多的是一種心理上的依賴,隻要母親像吉祥物一樣待在他知道的地方,就夠了。
秋月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很自私。
但是她一直都是一個自私的人。
秋月對系統道:“我有些恍惚。”
系統以為她悲傷過度,安慰道:“賀知昭也算是壽終正寝了。人都會死的,你,看開一點。”
秋月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雖然我還能清晰地記得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但是,那就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一樣。”
“有時候想想,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現實世界真的存在嗎?”
系統歎息道:“這就是,我勸你要盡快完成任務離開的原因,在一個世界停留太久,會産生時空錯亂的感覺。”
“你在這個任務世界待了42年,活到了58歲。可你在現實世界才活了27年,有幾年還是沒有記憶的孩童年代,你當然會對任務世界更有歸屬感。”
秋月想,真的隻是時間的原因嗎?
她閉了閉,對系統道:“走吧。”
秋月再睜開眼的時候,腦子裡瞬間湧入了新的記憶。
等好不容易把那些紛雜龐大的記憶梳理出了個頭尾,了解了目前的處境,就聽見了一句:“拖下去,打。”
隻見兩個壯碩的仆婦越過她,押住了前面的一個女子,塞住嘴巴,往後拖去。
這個壓抑駭人的氛圍,讓秋月心髒驟縮,神經繃到了極緻。
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四處探看,連眼角餘光都不敢亂瞟,死死地埋下頭,生怕下一刻挨打的就是自己。
沒過片刻,身後就傳來了木闆打在□□上發出的沉悶的聲音,還有劇痛之下忍耐不住的悶哼聲。
秋月整個人都快瘋了。
她已經接受完了劇情線,簡而言之就是:原文女主與人私奔,貼身丫鬟會被打死,其他丫鬟被波及,打了幾十闆子關在柴房一天一夜,死了的就扔到亂葬崗,還活着的就毒啞之後賣掉。
秋月就是沒撐過去死掉的一員。
現在正是女主喻清莜私奔被發現,女主母親,就是上首的喻家二夫人審問丫鬟婆子的情節。
喻二夫人再次開口問道:“你們呢?知道什麼還不快說!”
現場一片求饒聲,所有人都說不知道,不知情。
二夫人怒道:“那也該死!”
“主子不見了這麼多天,你們卻什麼也不知道,可見平日也是不上心的。”
底下又是此起彼伏的求饒聲。
身後木闆打在□□上的聲音不斷地傳入耳中,秋月沒有經曆過這樣泯滅人性的行刑場面,隻覺得耳膜連着神經都在痛。
太折磨精神了。
她揚聲喊道:“夫人,讓奴婢和雁雪說幾句話吧,或許能問出姑娘的行蹤。”
二夫人擡眼看去,發現說話的是一個瘦小伶仃的小丫鬟,一看就是幹雜活的丫頭子,怕是都挨不到女兒的三尺之内。
二夫人不太相信她能知道什麼,但她此刻心急如焚,哪怕有一丁點的可能性,也都要試試。
她擡了擡手,示意行刑的仆人停住手,算是答應了。
秋月撲到雁雪的身前,看到她的腰臀部位已經滲出了血,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冷汗淋淋,面色蒼白如鬼。
秋月的臉色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她先要求周圍的仆婦站遠一點,然後取下雁雪嘴裡的布團,俯到她耳邊低語道:“姑娘是不是和方家大公子一起走的?他是刑部員外郎方家的庶子,今年才從老家淮城來京。”
“我表姑的侄兒的嶽家就是淮城的。聽說這位方家大公子在老家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就是因為在老家太過不堪,才被送來京城管束的。”
“他仗着一張好皮相,連青樓女子的銀子都騙去賭,你覺得他能是什麼好人?”
“你再不說實話,夫人他們就真追不上姑娘了。你就等着姑娘被他騙身騙心再騙錢,最後落得身敗名裂吧。”
雁雪有些動搖,卻還是沒說話。
秋月猜測她是對女主的用毒之術有信心,繼續勸道:“姑娘的毒藥再厲害,毒得過人心險惡嗎?”
“姑娘才見過幾個人?人心能壞到什麼程度,你最清楚不過了吧?”
雁雪像是想到了什麼,蒼白的嘴唇無聲地嗫嚅着,微合的眼睑顫動,好似在經曆巨大的心理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