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鞭刑不似凡間的鞭刑,它看不着血,卻能将修道者的整個五髒六腑連帶着内丹都鎮上一遍。
三鞭落下,阿岫臉色已白得像紙,藥修們都有些看不下去,急忙道:“可以了,可以了,想來她這回是能長記性了。”
觀塵也松了好大一口氣,随機收了鞭子,将微顫的指尖藏在袖中,淡淡道:“去,将你損壞的靈草都種回來,那些靈草什麼時候長好了,你什麼時候從靈草田中出來。”
阿岫狠狠看着他,手撐着粗糙地面,緩緩起身。
他忍不住想上前扶,手還沒伸出去,旁邊的藥修便先扶住她的手臂。
誰知,阿岫并不領情,一把将藥修老頭搡開,兇狠罵道:“假仁假義!”
藥修老頭吓得連白胡子都抖了抖,怔然看着她一瘸一拐走遠。
衆人心有靈犀沉默。
過了一會兒,藥修長老開口:“你這段時日都在閉關,可是要到大乘期了?”
“并未。”觀塵答。
“再過幾日便是每旬的滌淨日,你需得留出空閑來,可莫忘了。”
“是。”
長老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便道:“今日鬧劇算是過了,不必再親自守在這兒了,你去就是。”
觀塵微微颔首,緩緩又往回走。
剛回到寝宮,他擡手便想看看靈草田的情況,可手擡至半空後僵持許久,最終放了下來。
靈草田裡,阿岫正蹲在地上,和藥們修一樣,拿着拿着鏟子挖坑種靈草。
隻是她蹲得很遠,一個人待在僻靜的角落,沒有人上前和她說話,她也不會主動和别人說話。
這些靈草種下後,最累的活兒算是幹完了。她不會藥修的功法,沒辦法養護這些靈草,每天給靈草澆澆水就行。
靈草長得忒慢,要長成她毀掉時的樣子不知道要多久,她早有些待夠了,但又被結界擋着,哪兒也去不了。
她百無聊賴躺在靈草田的路上,眯着眼,翹着腳,一點一點的。
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她的清閑,她正在考慮要不要上去打架,突然聽見那兩人道:
“聽說這回滌淨日,山下又是來了不少人,都是為了膜拜觀塵神君,祈求他洗滌身上的污穢。”
“每回都是這樣多人,我都不稀奇了,不過這回可是特别一些。”
“有什麼特别的?”
“聽聞山下來了個隻受傷的小狐狸,又乖巧又懂事,為了治傷,如今已在山上住下了。神君日日和她相處,再想想那小怪物,說不定一個念頭就将小怪物逐出師門,換一個弟子了……”
阿岫眉頭緊皺,猛一下從地上坐起,快步朝外走。
剛巧有藥修要出去,她直接抓住人的手臂跟了出去,後面好幾個人追她,她也不管,隻顧一路往前跑。
說話的兩個弟子看着她的背影,輕哼一聲:“就知道她按不住性子,這回去肯定又要被神君罰。”
另一個弟子道:“誰叫她捏死我的蟬,她活該,我要去看她的笑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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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宮沒看到人,阿岫又往大殿上去。
這幾日是滌淨日,那老男人不在寝宮,必定就在大殿。
果然,就在大殿後頭,她一進門就看見了他和那隻死狐狸!
她來勢洶洶,守門的弟子沒敢攔,隻顫顫巍巍往裡喊一聲:“神君……”
觀塵轉頭,看見她,先是愣了愣,而後收起眉頭,輕聲問:“你的靈草種好了?怎麼出來了?”
她咬了咬牙,兇惡盯着他,大步走過去,将桌上那隻狐狸一把摔在地上。
狐狸顯了人形,一個七八歲的長着一雙狐耳的小姑娘站在地上。
觀塵的臉色微沉:“你又再鬧什麼?”
“我在鬧什麼?要不是我跑出來,你就要收新弟子了吧!”阿岫眼中的淚光閃爍,語氣是兇狠的,聲音卻是哽咽的。
觀塵實在有些生氣,可看到她這副模樣,卻是頭疼更厲害一些:“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阿岫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哭着喊:“你這個騙子!騙子!”
他實在無奈,隻說了聲抱歉,便帶着她消失在原地,瞬間回到了寝宮。
“莫哭了。”觀塵歎息一聲,擡手要給她擦眼淚。
“不許碰我!你這個騙子!”她一把拍開他的手。
“騙你什麼了?”
“别人說太上忘情隻有經曆過感情的人才能修,你早就有過戀人了,你騙我,你說你隻喜歡過我!”
觀塵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阿岫微愕,怔怔看着他:“真的有過?”
他修太上忘情,但未曾有過戀人,他不知如何回答。
“真的有過……”阿岫喃喃一聲,“所以你們什麼都做過了是嗎?你親過她,抱過她,和她睡過……對我卻是推三阻四,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不要你了!你不要做你徒弟了!”
那顆玄鐵小球又開始亂撞了,觀塵已有些吃不消了,他忽然有些想放棄:“好。”
阿岫未曾想過他不會挽留,怔愣一瞬後,轉身就要走,冷冷留一句:“我不會練你說的什麼心法了。”
“阿岫。”他抓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我的師父了,我憑什麼還要聽你的!”阿岫沒有回頭。
觀塵看着她,隻剩歎息:“你要師父怎麼做呢?太上忘情并非有過戀人才能修,我也并沒有過什麼戀人,你那日将所有靈草都毀了,就是為此事嗎?”
“是。我恨你,恨你毫不留情用靈鞭打我,恨你修什麼太上忘情,我恨你去救什麼死狐狸,我要你隻愛我,眼裡隻有我,不許有别人!不許!”她咄咄逼人,逼逼緊逼,觀塵卻沒有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