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又一縷的黑氣飄散在空中,阿岫将它們收回來,不停往他體内灌去,趁他松動瞬間,黑氣們立即一起圍上去,将他的五髒六腑一一包裹住,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将它們恢複成原狀。
他的氣息終于回來一些,可臉色仍舊不好,眼閉上了,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阿岫将他放在床上,卧在他身旁,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擦掉他臉上的血迹,眼淚一直無聲下墜。
不僅是身體裡,他的腳腕和手腕也受了很重的傷,撞破結痂的皮肉又被撞破,血肉模糊一片,幾乎露出白骨。
“去弄些治療外傷的藥回來。”她撤開鐵鍊,低聲傳音給骷髅們,語氣低沉悲傷,連千裡之外的骷髅傀儡也跟着傷感起來,蹦不動,也跳不動了。
傷藥送來時,床上的人仍舊未醒,阿岫默默跪坐在床邊,輕輕捧起他的手腕,抹一下藥,仔細吹一下。
冰涼的靈藥将他喚醒,他緩緩睜開眼。
不知過了多久,阿岫放下他的一隻腳,要去給他另一隻腳塗藥時,才瞧見他醒了。
“師父!”她咧開嘴,眼淚還挂在臉上。
觀塵避開眼,眼神有些冷淡。
阿岫一怔,嘴角緩緩垂下,眼也緩緩垂下。
“你殺了我吧。”觀塵淡淡道。
“師父……”她抿了抿唇,要去牽他的手,卻被他避開了。她垂着頭小聲道,“是假的,我和他什麼也沒有,我故意捏出兩個人偶做戲,是為了氣師父,我和他什麼也沒有。”
“嗯,現在你滿意了嗎?”觀塵語氣仍舊冷淡。
阿岫臉埋在他手心裡,低聲哭泣:“我隻是想要師父生氣,我沒想逼師父這樣。”
“你明明知道……”他咽下哽咽聲,“明明知道我在意,你知道我在意,故意用這個來傷害我,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應該開心才對。”
“師父不是也騙我了嗎?”
“是,幻境之事的确是我有所隐瞞,你報複我也是理所應當,我不奢求你不報複我,我隻乞求你給我一個痛快。”
阿岫擡起紅通通的雙眼:“師父這樣在意,為什麼還要騙我?”
“我說過,以你的性情,知曉我死,定不會輕易放下,定要鬧到天翻地覆。我不想你禍害旁人,更不想你因此受罰,隻能這般隐瞞。”
“師父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為何哄哄我都不肯?師父就算在這裡違背了天道又如何?反正都是假的。”
因為心死而未全死,他若真什麼都不在意,怎會在此與她來回拉扯這樣多?他還是在意,還是喜歡她,還是希望她能有一個好結局。
他能拒絕得了心魔一次,不見得能拒絕心魔第二次,他害怕,他并未有如此定力,若真在此修了什麼邪道,恐怕會将一去不返,徹底淪為欲望的奴隸。
阿岫一定會信這個原由,但他不信阿岫的保證。待某日,阿岫又鬧起脾氣來,指不準便會又用此來奴役他。
“我于師父而言,也沒有這樣重要,師父又何必要這般?”
“我有我不願如此理由,但理由絕不是因你所說的欺騙你。你自己是何脾氣你自己知曉,若你真能如你所保證的那般聽話,我也不會先斬後奏,将你引來這裡。你連方才那樣的事都能做得出來,我不知你還有什麼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