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前些日子派去那批天門宗弟子,一個都沒回來。”
“當真?”
“自然當真!其中有一小弟子的母親聽聞此事,悲恸落淚,在參商山下三跪九叩,血流不止,卻還是沒能得到那貓妖憐憫。”
“唉,貓妖惡毒,恐怕兇多吉少了……”
客棧之中,客人們交頭接耳、衆說紛纭,忽地,響起一清脆女聲:“那貓妖當真那麼厲害?”
瞧去,是一身着鵝黃衣衫的女子,明眸皓齒,顧盼生姿,一頭黑發用帶子高高的挽起,垂落成馬尾。懷抱一把長劍,頗有幾分仙氣與俠氣。客人們都道:“那是自然!”
女子道:“很好,那我就更要去會會他了!”
大家瞧她年紀不大,口氣卻很狂妄,紛紛勸說:“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麼使不得的?”女子道。
一客人歎息道:“小姑娘,你是不知道那貓妖的歹毒之處。我曾與道友為伴,一起去讨伐那貓妖,我們一路行至他所盤踞的參商山,甫到山腳,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沿着山路向上,越走天空越陰暗,到最後,滴滴答答的下起雨來,可一伸手,卻發現全身都是恐怖的鮮紅——原來那不是雨水,而是與你同行之人的鮮血!”
他說着,想起故人故事,不免悲從心來,神情落寞。
那女子安慰道:“不怕,我去幫你報仇!”
“你、你這!”客人反倒氣笑了,他苦口婆心明明是為了打消她的念頭。天下第一大派天門宗都拿那貓妖無可奈何,她這小小一副身闆,不是去送死麼?
卻聽那女子道:“我是捉妖師。”
“降妖除魔,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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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客棧衆人,在他們的扼腕歎息聲中,段匆堅定的繼續向前走了。
本來呢,作為一個修行尚淺、法力低微、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捉妖師,段匆是不可能被選中去對付那隻貓妖的。
但前些日子,師門中法力高強的師兄師姐們前去讨伐那貓妖,卻遲遲不還。
這倒也罷了,捉妖師一生與各種陰險狡詐、窮兇極惡的妖怪打交道,死傷在所難免。死在剿殺這樣一隻為禍百姓的大妖的路上,也算死得其所。
但這次不同的是,師父的親生兒子周浮生此次也在其中。
師父終日以淚洗面:“吾兒,吾兒好慘哪!”
段匆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師父面前,一臉鄭重的提出要去拯救師兄的決定。師父看也不看她,揮手道:“去吧,去吧!”
段匆喜從心來,師父平日裡從不許她出宗門,這次也不知是他憂思過度、根本沒思考到她說了什麼,還是姑且死馬當做活馬醫,去一個人總比不去好。總之,她可以下山了!
哼着小曲,段匆走出了山門。
天門宗畢竟是修行之地,修行之人,總會有幾分矜持與傲氣。
每當提起那貓妖,師叔師伯們都輕蔑道:“區區小妖,何足挂齒!”
因此段匆一直以為那妖怪也沒那麼可怕。
但到了人間,這一路走來,對于那貓妖,人人聞之色變,再兼之師兄師姐的确許久未歸,想來兇多吉少,于是段匆終于後知後覺的有了幾分害怕,曾經幾度,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
但在思索一番之後,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上路了。
捉妖師一生的使命便是降妖除魔,為民除害,雖然她尚且隻是個不成器的小捉妖師,但她心中也是有一番宏圖大志的。保護百姓,這是她畢生的事業與理想。
況且……要是到時候真打不過……
還可以溜嘛!
正想着,前方忽然一陣嘈雜。
段匆擡頭,看到一大群人将路圍了個水洩不通。
“讓一讓,讓一讓……這是怎麼了啊!”段匆終于吃力的擠到前面,這一看霎時吃驚——隻見為首一穿白衣的男子,手中拿一把長劍,運功,長劍淩厲飛出,将一個柔弱女子釘在了十字木架上!
那女子身體顫抖,面色憔悴蒼白,眼角淚水不斷流下。
一群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好漢?段匆俠義之心頓起,憤憤道:“放了她!”
衆人詫異的轉頭瞧向她,尤其那白衣男子,皺起眉頭,神色壓迫感十足。
段匆有點緊張。
一個人打這麼多,好像是有點打不過啊……
不過,還好她有保命法則——打不過就跑嘛!段匆暗暗觀察好逃亡路線,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救下那女子,然後扛着她就禦劍飛走……呃,忘了自己還不會禦劍飛行呢,段匆默默垂淚。
那白衣男子一揮手,白色光暈閃過,那把劍釘得更深,木架上的女子慘叫出聲。
段匆急了,不管了,不會飛就不會飛,總之先得盡力一試才行!
正暗暗運起法力,打算拔掉那把劍,那白衣男子卻走到了她面前。
“你、你幹什麼?”段匆強作鎮定。
白衣男子道:“她是妖。”
段匆怔住了。
妖?妖!
她忙凝起神,仔細辨别。
空氣中的确有極淡極淡的一縷妖氣,隻是不知為何,這妖物的妖氣被人氣所掩蓋和沖淡了。所以她一時疏忽,未能察覺。
段匆拍拍胸口,暗自慶幸,她竟然差點救下一隻妖怪。
“既是這樣,那我就走了。”段匆一拱手,對方也客氣的點點頭,于是兩廂作别。
隻是沒走出幾步,那妖怪哭聲又傳入耳中,凄慘的,悲切的,絕望的:“不,不!”
段匆咬牙,快走快走快走。
“求求你們,不要,不——”
段匆眼觀鼻鼻觀心,大大的邁開步子,身後那妖怪在撕心裂肺的哀求,但白衣男子不為所動,将那柄釘在她腹部的劍又插入幾寸。
段匆跑了起來。
“求求你,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人間,求求你,放過他吧,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段匆猛地停了下來,心道:造孽啊!
“那個,不好意思啊,”段匆讷讷笑道:“能不能問一問,這隻妖犯了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