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貓妖。”隻聽這人說道。
段匆頓時吃了一驚:“不是貓妖,那他是誰?”
“狼妖金吾術。”這人說。
段匆滿心疑慮,參商山不是貓妖的地盤嗎,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一隻狼妖?更何況,早在十多年前,狼妖一脈就被赫赫有名的捉妖師孟宥斬盡殺絕,怎麼還會有一隻存活于世?
這人許是看到她困惑的模樣,信手一揮,道:“你且再看看。”
隻見随着他法力所過之處,周遭的一切都産生了變化,原本的高山消失,變為一片黃土與白骨交錯的亂葬崗。
原來這裡根本就不是參商山,方才一切,都是那狼妖的幻術。
段匆大吃一驚,繼而沉思,自己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小捉妖師,有什麼值得那狼妖花費心思、設下這樣一個陷阱呢?
轉念又想了想,師兄師姐們都是被困在參商山,那狼妖既如此熟悉大師兄的容貌品行,想必一定也去過參商山,或許還和那貓妖有一定的勾連。總之,現在唯一也是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參商山。
看來此行,是非去不可了。
“哦,對了,還沒問修士姓甚名誰,出自何門何派呢?今日可真是多謝您出手相助了,來日若有機會,還請一定賞個面子,來寒舍小聚啊。”段匆第一次下山,也不懂太多人情世故,現下把師父常挂在嘴邊的那一套說辭搬了過來。
說罷,卻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呢?
段匆皺了皺眉,看着這修士近在咫尺的臉,他有一副絕佳皮囊,又仿佛天生就帶着某種優雅氣質,自在,悠閑,好似對萬事萬物都不甚在意,卻又絕非那種随意任人擺弄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段匆愣愣思考着,看到他纖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
她忽然笨手笨腳的撲騰起來,一落地,就匆忙道歉:“對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隻是方才都在想着那貓妖狼妖的事了,所以一時之間竟不知不覺忘記了,從方才至現在,她竟一直都在他懷裡!
他倒是絲毫不介意,笑吟吟道:“無事。”
不知何時,他手中多了一把青色折扇,将扇子展開,輕輕扇動道:“在下李刻青,無門無派,自學成才。”
段匆有些恍惚。
每次他扇動折扇,似乎都送來一陣淡淡的杏花香。而每次聞到這香味,她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見過,可遍尋記憶,卻一片空白。
“我看姑娘本來是想前往參商山?”李刻青在問她。
“嗯,”段匆定下心神,點頭:“我去斬殺那貓妖。”
李刻青道:“唔。”
師父曾囑咐過,出門在外,見了旁人,隻可交出三分真心,不可全盤托出。段匆見李刻青明明法力如此高強,必然是有厲害的修士指點,卻不肯說實話,于是心中也警惕起來,不肯再和他多說什麼,客套一番後,便道:“那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告别了李刻青,段匆再次踏上參商山的路。
這次有了狼妖的經驗,她謹慎許多,專揀人多熱鬧的地方走,遇到各種試圖和她搭話攀談的雜人,也通通避而遠之,不予理會。
就這樣走了三日,她揪住一行色匆匆的路人:“大叔,請問前方可是參商山?”
“正是。”大叔是經商世家,有一條商道不偏不倚就在參商山旁邊,為了生計,不得不來回走動,每次平安經過後都像是撿了一條命回來,此時他見這小姑娘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好意提醒道:“那上面可有貓妖哇!”
好,這次終于是真的了。
說不怕,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為了同門,為了百姓,段匆還是鼓起勇氣,在大叔的瞠目結舌之中,毅然走向了前方。
隻是越走,她心中的困惑就越重。
終于,來到參商山腳,得見這傳聞中的兇山。
待看清全貌,她心頭一跳。
方才就聞到一股熟悉的杏花香,而今到了面前,隻見這山上,竟真的開滿了成片的杏花,放眼望去,一片雪白與爛漫,美的如夢似幻。
可這時節,人間明明還是寒冬,未到杏花綻放時。
那麼這花……
便是那貓妖特意用法術維持的了。
聽聞貓是有領地意識的動物,它們會特意用某種氣味來标記自己的地盤。那麼這杏花,就是貓妖的象征,貓妖的昭告。
她想起先前遭遇,一陣後怕。
“段姑娘,你來了。”
段匆僵硬的轉過頭,說曹操曹操就到,明明在三天前天涯海角後會無期的人,此時就這麼巧的出現在了面前。她努力牽動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李兄,真巧啊。”
“其實也不算巧。”依舊是那一襲青衫,自在的笑容,隻是此時在段匆眼中,這笑怎麼瞧怎麼帶着陰險和玩味。
“其實我也是來參商山斬殺貓妖的,隻不過那日段姑娘離開的太匆忙,我沒來得及說而已。”
“是嗎?呵呵,真好。”
“我也覺得很好,”李刻青搖動折扇,悠然道:“往後,我們便可以結伴而行了。”
段匆:“……”
在段匆“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貓妖喜愛晝伏夜出”等言論的極力勸說下,當夜他們沒有上山,而是在山腳留宿。
深夜,段匆偷偷睜開眼,看到李刻青躺在那棵低矮杏樹的枝桠上,閉着眼,很安穩的睡着了。
她指尖一轉,撚出一隻靈蝶來,千裡傳音。
“師父師父師父,快醒一醒,有要事相商!”
好久,她師父那滿是怒氣的聲音才傳回來:大晚上的,你想吵死為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