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刻青沒有出聲,便是沒有反駁。
“她曾有恩于你。她或許和你一樣愛吃魚,她好穿紅衣,使黑劍,是一位強大的、赫赫有名的天師。她應當心懷大愛,所以你得了她的感召,對人族也心懷仁慈。”說着說着,就連段匆也覺得這樣一個女子是極好的。
隻是她終究不是那個人。
就連白蛇都知,轉世後的許仙已不是她五百年前的愛人,李刻青卻為何這麼固執呢?
難道這就是愛?
面目全非的愛?
段匆歎了口氣,道:“即使你對我好是因為她,我仍舊很感激你。”
她望着下方黑泱泱的人群:“你看,天門宗有這麼多弟子,他們有的天賦過人,短短數年便能夠修出一身高強的法力,可以禦劍自由飛行,可以下山,降妖除魔,匡扶正道,他們所過之處,百姓無一不熱淚盈眶的誇贊、感謝。還有的人,他們或許不那麼強大,可是他們十分聰明,或能做出很厲害的法寶,或能發明出很有用的符咒,他們無論在哪裡,都非常出類拔萃、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李刻青靜靜聽着,段匆道:“而我與他們相比,就顯得平平無奇了,沒在人堆裡,誰也不會注意到我。可是……”
在他的眼中,她是獨一無二、與衆不同的。
她是旁人故事中的過客,卻在他身邊,活的似個主角。沒有人不會喜歡這種感覺。
“我很感激。”
但是,也隻能是感激了。
下方忽然出現了一陣騷動,原來是重明負手走來。
周丁異忙愁眉苦臉的扯住重明的袖子:“掌門人啊!段匆是我門下弟子,她是怎樣的人,我這個做師父的再清楚不過了,她怎會與妖怪勾結呢?”
重明淡淡道:“你是說,本座構陷她?”
“這這這……”周丁異牙疼般吸着氣,“這當然沒有了,隻是……”
“掌門,自當初下山以來,我與師妹幾乎日夜相伴、從未分開過。她認識這隻貓妖不假,可是,我從未見她與這隻貓妖勾結,做出過禍亂蒼生之事。如果,就憑簡單的相識,便定了師妹的罪,那麼這十三司是否也太過矯枉過正?我等天門宗弟子日後下山除妖,是否得如履薄冰,連與妖物說一句話都需小心翼翼、三思而行?”
蘇有容一番話倒是有情有理,重明沉吟了一番,隻是,很快便又有一個紅衣女子站出來,幽幽道:“師姐,你确定,你與她日夜相伴、從未分開過?”
蘇有容一愣,甯芙冷笑道:“師姐,當你在黎國被那狐妖所傷,藏在地底下的殺妖場裡時,她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蘇有容臉色一白。
甯芙揚聲,清清楚楚道:“她為了妖,殺了捉妖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殺的那人,名為馮兆安。”
媽的!甯芙!
段匆此刻簡直想往她臉上吐一口老血!她以為他們之間即使有些過節,但也不至于到如此針鋒相對的地步!
和貓妖勾結或許還能解釋的清楚,可是殺了馮兆安的事,真是闆上釘釘、跳進西湖水裡也洗不清了!
重明道:“段匆,此事屬實?”
他聲音不大,卻透過法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傳入段匆耳中。
蘇有容搶先道:“掌門,師妹殺他,是因為他先動了殺念,想殺了有容,”她撕下右邊那截空蕩蕩的袖子,缺失的殘臂赫然暴露在大家眼前。她道:“這便是馮兆安所為。”
蘇有容在師門中深得敬重,大家見她如今竟這般凄慘,不由對那馮兆安起了怨憤之心。
“那人都這樣了,師妹不回擊,還等着他殺了蘇師姐嗎?”
“是啊,是啊。”
甯芙卻冷嘲道:“可是師姐,若不是段匆先和那隻貓妖勾結,殺了另一位捉妖師,他又怎麼會好端端的起了殺念呢?”
周浮生此時已經震驚到快要爆炸了,他是因為段匆不喜歡他而心懷怨恨,可是,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他面色青一陣白一陣,聽着甯芙一字一句的繼續向掌門人指責段匆的罪行,終于忍不住了,抓住甯芙手腕,喝道:“甯芙!”
那時狐妖作祟,甯芙與狐妖達成協議,他二人不對付狐妖,狐妖也放過他二人。于是當段匆和謝蘊他們在地下捉妖場裡摸爬滾打時,他二人卻在外邊清清楚楚的看着戲,兼之過了幾天風流快活的好日子。
他們也不見得多光彩,又有何立場指責段匆?!
甯芙卻冷笑一聲,甩開他的手。
周浮生怒極,再度反擰她,卻被重明伸手一揮,頓時彈出數十米遠!
周丁異一拍大腿,哭号道:“哎呀掌門!這是幹什麼啊!我的生兒啊!”
下面亂做一團,刑柱上,段匆的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
“我怎麼覺得……好像無論如何,掌門人都一定不會放過我?”
李刻青語氣中忽帶上一絲玩味的笑意:“我好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