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對方沒接這話，手上比了個停止的手勢：“這事兒你出去後就有人給你完整解釋，我就不浪費時間在這上面。這場噩夢是我想趁能玩你的時候好好玩一下，再看看臭小子出去後有沒有思維上的進步。”

祝楓：……什麼叫能玩兒我的時候好好玩？

旁邊暴露了身份感覺很糟心的蔔：“……你到底想看我變成什麼樣才滿意？之前就說我不适合當明星，後來說新聞播報更做不久，連考梳理師證書的時候都說這名額給我白瞎。”

“你幹嘛，想讓我變成你手下改改數據就變個人的AI嗎？”

時成禅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把問題丢給了祝楓：“你覺得我這是想幹什麼？”

“……你讓我這個相識不超過一個月的同事兼朋友來回答這麼深刻的問題？”

祝楓看着很是頭大，她算是理解這位總裁的性格了——不顧人死活的樂子人，為人處世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但又不喜歡說出來，讓别人自己去猜去悟，很容易就導緻誤會産生。

這是祝楓覺得最麻煩的性格了，她一向秉承着能開口的事情絕不閉嘴，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把事情憋着，最終讓事态越來越糟糕。

——以至于到不得不讓外人介入的地步。

此時擔任“外人”角色的祝楓歎口氣，看向蔔：“你所做的這些職業選擇都是按照别人想法來的吧？演員是你母親讓你當的，梳理師是過去你父親的職業，新聞播報員我不太清楚……”

旁邊的中年女人愉快補充：“這是粉絲聊天時說到的，說他嘴這麼賤，去當正經新聞播報員能憋死他。”

“……總之，你似乎一直在完成别人給你提出來的要求。”

祝楓看向蔔，“就像是能很好完成命題作文的學生，一旦沒有題目，就找不到方向了。”

蔔看着祝楓，平日面對這種評價他都輕蔑一笑，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種話由她說出來格外讓自己不自在，而現在甚至生出些反駁的心。

擡頭看向對面，當視線撞進祝楓那淺棕色的眸子裡時，蔔突然一頓。

對方雖然是在給自己打差評，但眼裡完全沒有負面情緒，甚至還隐隐帶着點……鼓勵？

蔔感覺自己是瞎了才會亂去理解别人的情緒，沖着那目光最終開口道：“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有按照别人的意願去達成要求？”

蔔皺眉，逐漸找回了自己聲音，語氣又變回原來的桀骜狀态：“我最煩的就是被人指揮，而且我也很讨厭去解釋什麼，不過這次看在你們老是追問的份上，我可以和你們說清楚點！”

“當明星确實是我媽過去給我定的目标，不過去做也隻是因為我好奇；新聞播報員那更簡單，她把我銀行賬戶給封了，我就找個來錢快的行當——畢竟那工作不要求線下，隻保證線上直播。”

吸了口氣，一旦開口後蔔甚至覺得有些委屈，過去自己的努力總是被時成禅一句“你按照要求做的吧”給打發了，她根本沒有仔細想過自己的行為邏輯。

“辭掉播報員工作是因為他們行事太垃圾，至于當梳理師……”

他停頓了片刻，最終别别扭扭道，“之前播報新聞知道有個小女孩被拉入噩夢，我既然有在全息網上變形的優勢，那去梳理噩夢也許可以變成對方的親人之類，能幫到一些人吧。”

不過當然，他這想法在考完證書後發現不太行，操作不當隻會更加刺激夢主。

說完他啧了一聲，皺眉看向時成禅：“行了吧，我早就不是你說的那個活在别人塑造裡的存在了，也别把我當你那群AI觀察研究！”

時成禅沒出聲，隻是靜靜看着他，也不說是贊同還是反對。

蔔被她盯得寒毛直立，眼看着都要有點不自信了。

歎了口氣，祝楓将話頭接過來：“時總做過那麼多次測驗，知道真正的AI是怎麼樣的吧。”

将目光對準祝楓，時成禅想了想後笑道：“你們看了我留下來的資料啊。”

她也不奇怪為什麼祝楓能看到自己鎖上的資料，又或者說她根本不在乎。

“看了，還被你的兔耳男仆給接待了。”

回想了一下那場面，祝楓臉色有些放空，但很快繼續道，“所以你很清楚蔔他的改變才對。”

“時總你說蔔他隻會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徑生活，估計是認為他和你做實驗的那些AI一樣吧，但蔔和它們有着完全不同的地方。”

“蔔他能從經曆過的事情中學到更多東西，比如一些簡單的道理，又或者是最直觀的各種情緒。”

“大概因為當過當紅偶像，他會珍惜别人給他親手做的東西，又因為當過新聞播報員，所以知道一些人間疾苦，會産生想去幫一把的同情心……”

忽略在旁邊聽得明顯開始不好意思的蔔，她看着時成禅道：“所以别覺得他是那種被你要求做違背本性的事還不會産生情緒的AI。”

輕輕揚了揚下巴，祝楓笑得溫和：“他是人，就算你再怎麼喜歡追求樂子，也别把人當成樂子來玩。”

時成禅觀察着她的表情，最終百無聊賴地靠在沙發上打呵欠：“啊——果然養孩子最沒意思了，我養的兩個都太正經了，你也是正經孩子——”

雖然她表現得還是一副無所謂兮兮的樣子，但熟悉時成禅的人能看出她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說到底她沒想着把蔔怎麼樣，祝楓說的事情她也清楚，甚至能說出更多佐證。

筮，靠嚴格的計算去推測未來，像是AI數據庫中嚴密的推算。

蔔，靠自然去推測未來，燒甲灼骨，走的就是個随其所欲。

當他放棄筮這個身份，變成了更加随心的蔔，從那時起，時成禅就知道這家夥終于邁出了第一步。

隻是邁得太快她沒玩夠，所以後面還時不時逗逗他——或者說是再磨磨看，看這家夥是不是假性進步，會不會因為兩三句質疑就打回原形任人揉搓。

啊……要是任人揉搓就有意思了，他還能變形，多好玩啊，壓榨之下一個人就是一個男團，還能折磨他讓他去演不喜歡的人設。

沒有什麼正經心思的時成禅擺擺手：“行了，孩子長大了自己玩兒去吧。”

不等祝楓兩人說什麼，就感覺到噩夢震顫起來，時成禅的聲音也變得時隐時現。

“祝楓，出去後就要開始着手治療你的腦室了哦，你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