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面】，官方定義是領悟了死神能力的虛，也稱作“死神化的虛”。而【虛】，則是這個世界獨有的生物，由空虛、留戀、執念的靈魂吞噬進化而成。

在阿格拉看來，這種人類意識在死亡後、非自主性地形成集群，進而統合成為一個個體的情況，大大超出了他所理解的知識邊界，無疑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和研究欲。

據他所知，除了被藍染惣右介用崩玉直接召喚、物種存疑的他以外，其餘的【破面】皆是從虛轉化而來的。

那麼就出現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課題。

大虛到底是無數被吞噬靈魂的思維集合，還是在盲目吞噬達到量變後獲得質變的全新意識？

以人類魂魄為食的破面，為什麼會有諸如人類那樣的思考方式和行為态度？

——“破面”，可以算作一種相異于死神的、人類靈魂進化的方向嗎？

王座之間下方，東仙要領回了悖逆不軌，帶五名從屬官們進攻現世，隻剩一人歸來的葛力姆喬。

第六十刃在藍染惣右介輕描淡寫的挑撥裡一腳踩進東仙要的雷區，不守規矩的私自行動讓虛夜宮的統括官徹底憤怒。

“你的行為缺少大義，缺少大義的正義隻能算是殺戮。”東仙要扶上刀柄，“但是，基于大義的殺戮……卻是正義！”

刃鋒對準葛力姆喬的手臂斬下，中途被華麗繁複的兵器阻截。

虛夜宮内，會使用這種武器的有且僅有一人。

“——阿格拉，你想做什麼？！”

面對虛夜宮統括官的喝問，黑發赤眼的破面神色不變，“我隻是想提醒東仙大人，大義不因人相信與否而動搖，也不該服務于人，過分強調的人往往容易偏離正義。”

他在東仙要幾欲暴起的表情下反手持刀，猝不及防地剜下葛力姆喬背後的十刃标記。

“但規則也是束縛，一旦秩序被破壞，其後果會迅速蔓延。為此，藍染大人，我建議剝奪葛力姆喬十刃的稱号。”

藍發破面錯愕地妄圖反擊，又被阿格拉抵着刀無聲壓下。

如果說這個場景裡，葛力姆喬和東仙要是沒看過劇本的即興演員，阿格拉是猜出劇本後續趕來救場的演員，藍染惣右介就是給出錯誤提示、激發矛盾還作壁上觀的惡劣導演。

争執已達尾聲，藍染惣右介若無其事地開口，“既然是阿格拉的建議，你全權處理就好。要，你覺得呢？”

東仙要一瞬握緊了刀，沉默了幾秒才回答，“……我沒有異議，藍染大人。”

葛力姆喬和東仙要相繼離開王座之間。

藍染惣右介則叫住了也作勢告退的阿格拉，“聽剛才的話，你已經了解過這個世界的真相了？”

“如果你是指【靈王】，我已經看完了相關的檔案。”白骨的羽翼随着轉身的動作劃過銳利的弧度，阿格拉仰頭望向高台上不必在部下面前端着造型而坐姿恣意了些許的死神，“不得不說，你真的是個非常矛盾的人，藍染。真正冷漠的人不會對無法共情的事做出反應。産生共情，才會陷入思考，繼而對曆史感到絕望，對現在提出質疑，為未來破斧沉舟。”

褐發男人冷靜優雅的嗓音裡染上不辨喜怒的笑意，“呵，在你口中，我好像變成了什麼大善人，這可真是相當稀少的體驗。”

“不，你的作為在大衆認知中是毋庸置疑的惡行，恐怕你也早已做好為達成目标而與他人為敵的心理預期。”

“真難得，你不像楓原萬葉那樣向我尋求一個‘為惡’的理由麼。”

“你可以保持你的結論，這不是需要我來判斷的事，你也不需要我的質疑或肯定。”

藍染惣右介歎氣，“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一向強勢的人，偶爾表露的示弱總會顯得分外懇切。

幸而阿格拉有随時保持理智的習慣，“‘朋友’的定義有很多種，如果你是指‘志同道合’，很遺憾，我正好是個懶得擁有太多野心的人；如果你是指‘志趣相投’，你确實讓我對世界的不同面有了更深刻的觀察和理解，相信你也在和我的交流裡受益良多，因此更适合的說法是‘利益交換’。”

“你總是能用語言把事件導向你想要的結論。”藍染惣右介放慢了語速，像在細細品味阿格拉的話，“【語言即是底線、規則、武器與暴力。】無論聽過多少次，還是覺得這種表述非常奇妙啊。”

“社會往往以規則束縛個體，語言正是其枝丫之一。”破面又看一眼藍染惣右介，“借由語言，影響、控制、統禦他人的思想，這個你比我熟練。”

高處傳來的笑聲低沉而愉悅，藍染惣右介單手撐在頰邊，自眼底透出尖銳的涼薄，“‘統禦思想’的指控未免太過嚴重了。這個世界在最初并沒有真實，也沒有謊言，隻有俨然存在的事實。可是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所有事物，隻會将對自己有利的‘事實’誤認為真實而活，因為不這麼做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但實際上，對占據了大半個世界的無力存在來說，不适合用來肯定自己的‘事實’才是所有的真實。”

“而我，不過是想為他們揭開自欺欺人的假象，讓他們的視線重新聚焦于永不停歇的犧牲連鎖上罷了。”

褐發男人的語調裡是無懈可擊的誠懇，阿格拉卻皺了皺眉。

他突然雙手抱胸，以堪稱嚴厲的語氣指出，“你早就明白，天才本質是與常人不同的群體，‘特别’是一種财富，但你的‘與衆不同’不應成為那片障目之葉。知識的邊界總在向外延伸，連神明也不會妄言知曉世界的全貌。現在我來回答你提出的問題。”

藍染惣右介是天才嗎？阿格拉可以肯定地說，僅憑個人就探索出世界的真相、在條件模糊的情況下制造了非完整崩玉、利用崩玉打破了死神和虛的邊界、隐藏自身幾百年、還鑽空子從崩玉中召喚出提瓦特來者，要是這樣的人不能稱作天才，那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