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間無需永恒之物;夢幻泡影,刹那無常,反是真實。】
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
“嗯,你沒有看錯,是惣右介本人不是鏡花水月;不危險;是我喜歡的人;暫時算我的護衛;由我為他此戰中的一切行為負責。還有什麼想問的?沒有的話請進,下一個。”
幾乎每一位進入十二番隊實驗室的死神都得按先驚訝後憤怒再質疑的流程來上一遍,黑崎華月幹脆推着藍染惣右介走到大門口,搶在他們開口前報出一長串預設答案,拿一張淡定到麻木的臉将或不解或憤慨或深思的目光悉數堵回。
不過偶爾也可能忙中出錯。
“小殿下,您這是說的什麼話?”面前女性的發辮整齊地編好垂于胸前,捂着嘴故作詫異。
分明隻是換了個發型,她周身便如同披上層聖潔的瑩瑩暖色,光暈中危險的笑容也襯出了十分溫婉,一點看不出剛剛毫不留情送數名滅卻師退場,“作為四番隊隊長,我當然是有事才來向您詢問的。”
“勇音告訴我,四番隊隊員跑遍了瀞靈廷也找不到多少受傷的隊士,我記得……重傷員全都會被您保護到異空間是麼?”醫療番隊隊長卯之花烈,明晃晃無視掉旁邊的藍染惣右介,滿面春風地同黑崎華月商量,“可以把他們釋放出來嗎?您已經嚴重打擾到四番隊的正常救援了哦?”
她身後,是副隊長虎徹勇音阻止不及的虛弱苦笑。
黑崎華月:“……”
懾于這份迷之壓力,黑崎華月光速滑跪:“對不起卯之花隊長!我給四番隊添麻煩了!”
“但是,”少女歎口氣,遺憾攤手,“我同樣必須遵守棋盤内的規則,隻有這場戰争分出勝負,空間才能夠打開。”
卯之花烈颔首,平靜地繼續抛出問題,“那怎樣算分出勝負呢?”
黑崎華月的卍解【星羅棋布】,看似以棋盤鎖住無形帝國的入侵,最大限度上保障了死神方的存續,然而不存在絕對且無限的力量,能力越強、時間拖得越久,她支撐卍解應該也就越艱難,在場的死神們對此早有準備。原本誰都不願做這隻出頭鳥,貿然向黑崎華月問及卍解的狀況,現下有人代勞,分散在四周的死神面上不吭聲,心下卻紛紛誠實地往談話處留了分神。
少女頓了片刻,仰頭朝也許是靈王宮的方向投去一瞥,“勝利的判定其實非常簡單,棋盤變為一色,或者……代表‘國王’的棋子認輸。”
即使不想承認,這盤龐大棋局的勝負逐漸往黑格的死神方傾斜也是不争的事實。
死神卐解回歸,疊加唯心到不講道理的神之眼,使無形帝國理論上占盡優勢的突然襲擊功敗垂成。
靈王宮前參道,神赦親衛隊全員死亡。
“認輸?等待棋盤終局?不是還有一個方法嗎。”
友哈巴赫并無半點敗者應有的頹勢。他直面零番隊,不慌不忙撐開雙手,靈子聚積,光芒自掌心翻湧。
困獸猶鬥的掙紮戲碼閉幕,是時候——
“在瀞靈廷快要恢複原狀的前一秒,在你慶幸于自己能平衡生死的瞬間——将你引以為傲的法則徹底粉碎!”
話音擲地,冰藍的靈子光束刹那間轟然擊墜,如銀箭從天而降,猛烈洞穿下方的虛幻棋盤!
那是【聖别】的火焰,以所有星十字騎士團滅卻師們的生命力為燃料,狂暴地撕扯開空間屏障,攫取吸收着他們的生命力。
“【聖别】,征收不再需要的滅卻師的生命與力量,再分配給需要的人。”哈斯沃德侍立于滅卻師之王背後,平靜地對石田雨龍解釋,“黑崎華月以為隻要保護死神的性命,藏起滅卻師的位置,就可以阻斷陛下對靈魂的回收,很可惜,雖然死神确實僥幸逃過一劫,但滅卻師與陛下靈魂相連,一旦他們所處的空間暴露,【聖别】照樣無法規避。”
“此刻那個人的卐解……已經無力回天了。”
地表上,【星羅棋布】被銳光穿刺出無數孔洞,編織棋盤的金色流光明滅閃爍,苟延殘喘一陣,最終絕望地黯淡下去。
瀞靈廷随處都有重傷的死神們被強制抛出異空間,和滅卻師們出現又轉眼消逝的靈壓混成一團,渾濁的能量充斥着天地。
十二番隊内,黑崎華月身形微晃,仍緊緊咬住牙關,徒勞地想壓下沖到喉口的血氣。
“小殿下!”
“華月!”
靈壓的變化鮮明到刺眼,明裡暗裡緊張關懷的視線凝聚在少女身上。
“……我沒事。”黑崎華月垂着腦袋,擡手抹掉嘴角的血痕。
目前職務為護衛的棕發男人前腳湊近少女以便她扶着自己站穩,後腳就聽到她的逞強說辭,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嘴裡的嘲諷到底沒能往下咽,“這就是你奉行‘公平’原則的後果,瓦紗柯。但凡你能舍棄這些天真的幻想,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狼狽。”
少女的回應直截了當。
權當沒人講話,黑崎華月扭頭望向另一側的卯之花烈,“卯之花隊長,接下來的傷員們要麻煩四番隊了。”
卯之花烈凝重着眉目,不贊同地往少女的方向靠了兩步,“比起那個,小殿下你的傷……”
“我沒有受傷,”黑崎華月後退一步,輕輕搖頭,“友哈巴赫破壞了【星羅棋布】的規則,滅卻師體内流着友哈巴赫的血,我無力将他們全部從友哈巴赫的手中奪回,但是他也同樣沒有能力直接傷害到我。我失去的……隻是一些能量,耐心等它恢複就好。”
身旁又傳來男人的冷冷哂笑。
沒錯,星之魔神瓦紗柯“隻是”缺乏力量。
隻不過她需要的并非屍魂界随處可見的【靈子】,而是貨真價實的【虛數能量】。施放【星羅棋布】、制定法度、發放神之眼,她所使用的從來都是【虛數】——那就意味着窮盡整個屍魂界,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治療”她。
“你太傲慢了,瓦紗柯,我猜即便是摩拉克斯和巴巴托斯,也不會在戰場上對敵人手下留情。”
這一回,魔神答複了他。
少女按住心髒的位置,目光避開藍染惣右介,落在空蕩蕩的無人處,“【星羅棋布】的本質是【空間内的遊戲】。遊戲意味着……不會有犧牲,不會有生死交錯的結局,因為這一切不過是場遊戲而已,【輸赢】和【生死】不需要對等。我想要給友哈巴赫一次選擇的權利……遺憾的是,我似乎賭輸了。”
男人和緩下聲音勸誘,“如果你真心如此希望,就放下對【人類】無謂的憐愛心,把友哈巴赫當成對等的敵人,不遺餘力去殺掉他。”
“好啦好啦,小姑娘可聽不得打打殺殺的話,能不要教小殿下一些多餘的東西嗎,藍染?”拍掌聲驚起一室寂然,姗姗來遲的京樂春水瞟過面前兩名給他的總隊長生涯帶來成噸驚吓的人,隻覺得短短一天内提心吊膽的創傷恐怕需要上百年的摸魚時光來治愈。
“我也認為小殿下您做的足夠多了,”一同進門的浮竹十四郎笑着幫身心俱疲的老友安撫靈王候補,“【神掛】的預言大幅度偏離了原定的未來,您之後打算做什麼?”
黑崎華月眨一眨眼,“浮竹隊長喜歡聽故事嗎?”
“故事……是指民間物語之類的嗎?”
“對,”少女揚起開心的笑容,用力點頭,“跌宕起伏、變化無常、又或者溫馨平淡,由一個個微小卻難忘的瞬間組成,由一個個短暫又鮮活的生命演繹,直到收尾于美好圓滿的句點,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故事。”
其實她想做的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算大,更重要的是,自始至終都不曾有任何改變。
——如此美好的世界,不該在開花綻放之前就凋零,她會贈予【世界】璀璨的祝福,願【世界】的靈魂,如星辰般熠熠生輝。
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
“我……明白小殿下的想法了。”
浮竹十四郎率先從少女純淨無垢的注視中回神,本就溫柔體貼的十三番隊隊長爽朗地彎起眼,略傾下腰,伸手揉了把她的頭發,“那麼作為故事的書寫者之一,接下來的工作,也請讓我們死神接手一部分。”
“浮竹隊長的意思是……?”
“沒錯!你和一護先生很喜歡的特攝劇裡不是有句名台詞嗎,‘故事的結局,由我來決定*’。”外出接人的浦原喜助忽然冒出頭,一面念叨一面随手往黑崎華月手裡塞了杯色澤清奇的液體,“哎呀,在我離開的時間裡,隊長們到得很快嘛,這樣一來,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
他轉頭招呼一聲,室内湧入腳步踢踢踏踏,明顯在忍耐情緒而顯得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假面們。
死神們逐漸圍攏,兩方合力擺開道具器械,在浦原喜助的指揮下開始了熱火朝天的搭建。卯之花烈則在稍事寒暄後,領着四番隊重新奔赴瀞靈廷各處。
“啊,順便一說,飲料要全部喝完哦華月小姐,節省下這些量也廢了我好多功夫呢。”像是剛注意到少女還呆呆杵在一邊,帽子店長百忙之中回首提醒。
“等一下!”露琪亞倏地扭頭,橫眉冷對素行不良的奸商,“浦原你讓華月喝什麼?那個顔色怎麼看都和飲料不搭邊啊!”
浦原喜助拿扇子遮起嘴,“讨厭啦~這可是媲美治療藥的好東西,你看身為護衛的藍染先生也沒多說什麼吧?”
黑崎華月瞄一下手中的“飲料”,再望一眼猿柿日世裡背後的巨型水壺,“浦原先生,你搜集虛數能量是為了什麼?”
“……雖然華月小姐擁有空間的能力,可現在的你不應該花力氣在定位靈王宮的坐标上,”撇去種種浮誇的言行,嚴肅正經的浦原喜助給人的印象與往日的他截然不同,“基于這個理由,我認為用虛數能量和死神的靈壓打造一扇連通瀞靈廷與靈王宮的門是更恰當的方法,我們将直接登上靈王宮,參與後續戰鬥。這樣的故事發展,華月小姐喜歡嗎?”
“畢竟已經割地又賠款外加許諾每星期多開一個貓罐頭,才換來夜一小姐和假面軍勢的幫忙,必須物盡其用嘛~”
可惜,嚴肅不過三秒。
靈王宮内,友哈巴赫踏着零番隊的屍身,緩步走進被死神隐匿千萬年之久的神靈棺椁,等待着持有滅卻師血統,命中注定會“殺死”靈王的人類少年履行他的職責,等待着三界崩塌、世界歸于寂滅。
正如他雙眼洞悉的未來,分毫不差,無可轉圜。
聖文字【A】,【全知全能】,一切皆如他所願,毀滅正以絕對臣服的姿态展露于他瞳中。
“一護,向靈王揮刀的人是你,滅卻師的血統無法容許靈王的存在,屍魂界已然開始坍塌,你還有什麼理由阻止我!”
尖刻鄙薄的嗤笑卻沒能削減黑崎一護的信念和鬥志。
戰鬥的目的也好,阻止的理由也罷,與是否能夠做到亦無關系。他始終是這樣走過來的,知曉敵人的強大,挑戰敵人的強大,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