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觀瀾聽完這番話已不知該作何反應,他舉着劍的手失了力氣,堪堪垂在身側。
原來是殺了兇手之後就回到了墳地沒再出來,難怪昨天挨不住自己一劍,因化魔了這麼些年,她從未再傷過其他人。
原來易子而食不是說書人杜撰的。
可他們也說這一切都是沒辦法。
蕭觀瀾擡頭望天,晴空萬裡之下這個小小的村落被厚重的魔氣籠罩了一層又一層。他突然想,為何還不消散?那人魔不是已經除去了嗎?
但他很快又不願去想了。
他轉身向着門口走去,這裡隻剩下些風燭殘年的老人,不知是年輕人都離開了還是早已沒了年輕人。蕭觀瀾強忍住胸口的惡心往前走,逼迫自己不要低頭去看那地上的森森白骨。
隻剩些風燭殘年的老人,他們出不去這個村子,也不會再有人來了。
蕭觀瀾不自覺地加快着腳步,修無極實在是無法忍受這晃動了,睜開了眼睛。
“蕭兄.......”
蕭觀瀾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自己肩上的修無極。
兩人眼神相視,修無極眨了眨眼睛,“放我下來。”他道。
“哦、哦!”蕭觀瀾這才恍然回過神來,覺自己這将人抗在肩上的做法有些不合禮。這才慌亂地将修無極從身上放下來。
修無極站在原地整理自己被險些扒開的衣物,他将腰帶系上這才擡頭,對上了蕭觀瀾正在看他的眼神。
修無極挑眉,“怎麼?”
蕭觀瀾将臉别去了一邊,“沒、沒什麼。我們快離開這吧平兄。”蕭觀瀾說着已經擡腳往前去了。
修無極回頭朝着那村裡吹了一聲口哨,随後也跟了上去。
“方才發生了什麼,我為何在你肩上醒來?”修無極明知故問道。
“沒什麼。”蕭觀瀾語氣低迷,沉沉地歎了口氣。
修無極見他如此便不再問了,收起了看向蕭觀瀾時眼中的熱切。
若是這點都受不住,又何談與花木易并肩。他在心中默然。
兩人才将徹底踏出那村中,阿月便修無極身後飛來,随後穩穩落在他肩上。
修無極偏頭看了看阿月,随後擡手摸了摸它的頭。
眼前鋪滿了一片金色的黃昏,兩人在山頂停住了腳步。
修無極枕着自己的雙手躺在地上看着好像真的在燃燒的火燒雲,片刻之後,他閉上了眼睛。蕭觀瀾坐在他身旁,漠然地看着和修無極眼中一樣的景色。
風沙将蕭觀瀾高高豎起的馬尾一同掀起,眼前散落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
“平兄,方才那群村裡的人,他們,想吃了我們。”蕭觀瀾說得有些艱澀。
修無極睜開了眼睛,“沒什麼稀奇的,連年饑荒,百姓為了活,隻能無所不用其極。你不過是見得少了,”修無極說道此處轉頭仰望着蕭觀瀾,蕭觀瀾卻也在此時将眼神投向他,他看着蕭觀瀾的眼中的悲憫,猛然間心像是被誰抓了一把。罷了,他想,何必對一個孩子如此嚴苛,“等将來天下太平,都會好起來的。”
修無極轉了話鋒,又閉上了雙眼。他想,他還是喜歡雙眼無神的蕭觀瀾。
兩人沉默片刻,修無極突然指着天上一隻正在飛的鳥,他說“蕭兄,将那隻鳥打下來,我們烤了吃。”
“啊?”蕭觀瀾沒跟上修無極話茬轉變的速度,手卻已經行動起來,佩劍被他甩出去恰好刺中了那隻雁。蕭觀瀾舉着劍和劍尖上的大雁,問“能吃嗎,可是阿月.......”
“為何不能吃,天生萬物為我所用。”修無極說着轉頭看了眼已經在一旁睡去的阿月,“至于阿月嘛,不讓它看見就行。”
說着兩人便開始動起來,生火炙烤到送進嘴中不到片刻。蕭觀瀾看着修無極毫無吃相的樣子有些微微吃驚,以為他是餓極了,将自己的鳥腿送到了修無極面前。
修無極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随後搖了搖頭。藍色眉心墜跟着他搖頭的弧度晃動,蕭觀瀾看着晃了神。
“吃快些别讓阿月看到。”他說。
“哦,好。“蕭觀瀾回神道。
原是是怕阿月看到。蕭觀瀾松了口氣。
而後蕭觀瀾挖了個坑,将殘骸埋進了坑裡,兩人沒讓一絲味道飄到阿月跟前。
吃飽喝足修無極生出了一絲睡意,蕭觀瀾依舊在他身旁坐着,他便不管不顧地睡去了。一覺醒來夜色正濃,修無極起身靜坐了一會,身邊的蕭觀瀾沉沉睡着沒有醒來的迹象。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一陣微風略過蕭觀瀾的臉上的發絲,搖搖晃晃,修無極已經遠去了。
他落在那戶人家門口,悄無聲息進入了裡屋。那老者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戳動自己,不耐煩地轉過了身去,修無極使了些力氣。
老者睜開了眼睛,下一刻就看到了修無極那張在黑暗中顯得尤為慘白的臉。
散落飄逸的發絲,紅色的衣服,冰冷的神情,都像極了那隻傳聞中的女鬼。
老者險些吓暈了去,捂着胸口尖叫不出,修無極伸出手道“我的錢袋,還我。”
不多時,修無極便揣着蕭觀瀾的錢袋再一次走出了這村子。他回頭望了望,隻見這村中魔氣不減,半空仍舊被一片黑色的氣籠罩着。
那人魔湮滅,竟然讓着村中的魔氣更加純粹了。
修無極幾年前就知曉,不光魔族本身的怨氣會累積成魔氣,就連人族也可以。
也是那時,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