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他，那白衣人就顯得淡然了許多。他看着火壇上浮動的咒文，片刻之後，原本鎮定的臉上卻不知怎的，染上了一抹紅。

誰也不知道那是氣的，惱的，還是恐懼而來的。

無心感受到了他洶湧的感情，居然自發從他手中掙脫，毫不猶豫地一劍刺在他的腿上。劇痛讓人清醒，果然，伴随着血液流出，他的眼神卻逐漸清明。

他重新握住了無心，走到蕭觀瀾身邊，扯下身上的水壺遞給了他。

待蕭觀瀾又吐了幾口水，他才道，“這裡就是他們的老巢。”

蕭觀瀾點點頭，他仍舊抱着那孩子，神色晦暗難明。

兩人走出了方才進來那道門，眼前是無盡的黑暗，一眼無法望到頭。不光如此，這裡所有的道路都猶如蜘網，交錯盤雜，兩人甚至無法找出方才走進來的那條。

兩人卻也不能停下步伐，而是這麼走着，在黑暗中摸索，完全不知自己走到了哪條道上要去往哪裡，隻知道往前不停地走着。

仿佛修平就在下一個轉角，仿佛千彩娘娘就在下一道石門之内。

然而，一切都沒有結果。他們不知走了多久，雖不感疲累，步子卻最終是慢了下來。兩人看不到彼此的臉，否則他們就能看到對方臉上與自己相差無幾的絕望與恐慌。

這時，前方一個拐角處傳來一點光暈。

蕭觀瀾瞪大了眼睛，雙手抱着懷中的孩子又緊了緊，與白衣人一道朝着那點光暈走去。巧得是，那點光暈也在向他們走來。

......

修無極仍舊跪在這位千彩菩薩的腳邊，可是千彩娘娘隻顧着閉眼打坐，與他單方面定下賭約之後便一眼都沒有再看他。

修無極幾次想開口，但見她一臉的心無旁骛的模樣卻又忍了下來。

直到千彩菩薩的緊閉的雙眼忽然睫毛輕顫，她嘴角微微上揚而後睜開了眼睛看着修無極，她道“他們已經來了。”

“是嗎，還挺快。”修無極誠然。

“可惜進了這地下，要順利找到我這可不容易。”她說着，又癡癡地笑了。

“竟然如此，看來還真是無懈可擊。”修無極乘機動了動自己早已麻到沒有知覺的雙腿。

“也不，他們至少很聰明。”這次她沒笑，也許是察覺到了兩人的腳步或許真的十分順利而且快速，似乎并沒有被困在她的迷宮之中太久。

然而，她的臉上卻也沒有焦灼。修無極看着她，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期待甚至是欣慰的表情。

她在期待什麼？

她又在欣慰什麼？

修無極不能直接問，她也一定不會說出來。

“你好像不是普通人。”她又将眼神放在了修無極身上，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就似乎對他格外感興趣。

“經此一遭，無論我是什麼人，我都不可能再是普通人。”

“哈哈，果然伶牙俐齒。”她道。

“我見你投緣，告訴你一個秘密可好？”她突然又将臉湊到他面前，嘴角是笑着，眼神卻還是冰冷的、無情的。

修無極點點頭，“我這人最會保守秘密。”他說着，他笑了。

他自己已經背負了太多秘密，多到有些已經遺忘，多到他分不清什麼是秘密什麼是尋常，多到他根本無意說出去。

其實根本，很久以前，他不再有能分享秘密的人。

“可以，我喜歡你這個優點。”

她說着又将身體收了回去，她靠在那軟枕上，腳還是高高翹着。她的神色卻不再如方才那般倦怠，像是陷入了某種引人入勝的回憶之中，還沒講出來，她自己卻已經留在了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她忽然眼中起了霧，片刻之後凝結成霜，轉眼卻又化成了水。

修無極本就不覺得她那雙眼睛是真的無情，如此一看，竟然是因為其中盛放的感情太多也太深了。可到底是因為什麼，她那些蘊含的感情，将她變成了一個女魔頭？

她歎息道“好，那我便講與你聽，你聽着，能記住與否都不重要，隻是不要說與别人聽，讓别人知道了，總歸是不好的。這個秘密已經在我心裡埋藏了太多年，我若是不将它說出來，我總覺得，我該帶着它上黃泉了。”說完這句話，她擡頭看着修無極，眼神十分的憂傷莊重。

修無極看着她的神色，忽然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因為此刻她正像要交代自己的遺言一般看着修無極。修無極無法直視她。

于是她開口，緩緩述說起了那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