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真的不上網吧,怎麼那麼像個活在現代的古代人。”葉琤數着手指道,“這‘八大寬容’嘛,就是指:大過年的、來都來了、人都死了、歲數大了、都不容易、還是孩子、為了你好、習慣就好。都是一些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
“為何你覺得這些話自欺欺人?”
“嗯……就比如現在吧。”葉琤眯着眼懶洋洋道,“其實我不想來的,與其來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意思的地方花錢找罪受,還不如躺床上睡覺呢。但你看,我們出來團建,錢已經花了,要是現在轉頭就走豈不是打了水漂?沉沒成本太高,所以說來都來了,就随便去哪走走呗。”
喻瑾卻道:“這并非錢的問題。你隻是在妥協。”
小艇行過湖心,螺旋槳噪聲嘈雜。葉琤掀起眼皮,嗤笑道:“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不合心意就大發雷霆、把責任全部推給下屬嗎?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我又不是那種眼高手低、外強中幹的廢物。”
喻瑾颔首表示理解,他道:“那你是否覺得副部長的職責過重?”
葉琤挑挑眉,似乎明白了什麼,單手支頤,深褐色的眼瞳裡寫滿了探究的意味:“原來你是來考察我的啊?”
一尾遊魚躍出湖面,迸出幾簇水花。喻瑾眼神微微一閃,道:“我看你壓力挺大的,随便問問。”
葉琤點到即止,也不追問,隻道:“習慣就好。”
“又是你的‘八大寬容’麼?”
葉琤這次倒是認真思量後才道:“還真不是。主要是,我從小到大,都是跟着大哥混,我也不知道除了當執天者之外還能做什麼。大哥說我有天賦,更何況他缺個得力助手,我留在這裡還能幫幫他。”
駕駛小艇的工作人員招呼道:“我們到了,兩位小心下船。”
兩人來到岸上,水族館門口有人來接應,引領他們參觀。葉琤道:“不用了,我們自己看就好。”
他們來得早,水族館裡人不多,燈光稍暗,喻瑾走了幾步便明顯放松下來。葉琤道:“之前沒看出來,沒想到你還是個社恐——就是社交恐懼症。”
“人多的地方太吵鬧,我不喜歡。”
這水族館不比海洋館,規模不大,多是一些小型的珍稀海洋生物。葉琤隔着玻璃細瞧一條藍鳍金槍魚,道:“上回打完火棘之後,我問你的事你還沒回我。你覺醒異能的時候,有沒有感覺頭很痛、渾身都很熱?”
喻瑾腳步一頓,道:“沒有。”
“那就奇怪了……”葉琤自語道,“我之前問遍了其他人,都說沒有,難道隻有我是這樣的?”
喻瑾淡淡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這種奇葩能存在于世上也不奇怪。”
“你還學會嘲諷了。”
“近墨者黑。”
“真冷酷。”葉琤裝模作樣地歎氣道,“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現在連笑都不笑了。”
喻瑾道:“你都說我是裝出來的了。”
“是是是,你演技真好。”
兩人遊覽完已近中午,遊客也逐漸多了起來。葉琤道:“你想吃什麼?”
“随意……等等。”
喻瑾從某處收回目光,道:“你自己吃,我有事,先走一步。”
“你去哪?不回來了?”
“不好說。你不用等我。”
葉琤茫然地看着他走出視線,頓時失去胃口,站在水族館出口處歎氣,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樣。好巧不巧,吳縱和江滄溟從面前經過,大概也是去吃飯的,看到葉琤形單影隻,吳縱奇怪道:“葉哥你怎麼站在這裡,喻瑾沒和你在一起?”
葉琤煩躁道:“走丢了!”
吳縱:“他這麼大的人了還能走丢?”
江滄溟:“你們沒有吵架吧……”
“沒有,怎麼可能。”葉琤道,“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吳縱道:“不是吧葉哥,你們都認識那麼久了,居然連聯系方式都沒有嗎……”
他在葉琤吃人的目光下自覺消音,掏出手機一通翻找,把喻瑾的号碼發給葉琤:“那我們去吃飯了,葉哥回見啊!”
吳縱拉着江滄溟溜得飛快。葉琤卻捏着手機,盯着那串号碼站在原地,遲疑着要不要撥通,擔心打擾喻瑾要辦的正事。糾結了好一會兒他才收起手機,找家餐廳随便對付兩口,順帶打包一份飯食後才返回酒店,結果走到門口就看見喻瑾坐在接待廳的沙發上,好不悠閑。
葉琤立時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氣自己患得患失、像個傻子一樣糾結了十幾分鐘,還是氣對方姿态從容毫不在意。葉琤氣勢洶洶地走過去,道:“你不是有急事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喻瑾道:“隻是一點小事。你又怎麼了。”
葉琤啞然,半晌才道:“沒,我以為你要去很久。”
喻瑾道:“先回房。我有事和你說。”
直到兩人打開房門,葉琤才發現,吳縱留給他們的房間赫然是一間情侶房。兩米大床上鋪滿玫瑰花瓣,紅得發紫,室内彌漫着玫瑰甜膩的香氣,熏得葉琤臉上熱意蒸騰。
方西西曾經說過,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和其他男人睡在一張床上,除非他們是兄弟情。葉琤總覺得這個兄弟情别有所指,現在倒是依稀有了體會。
葉琤後退一步,窘然道:“呃,我去換——”
喻瑾道:“怎麼不進去?”
葉琤無言以對,讓開道路。喻瑾納罕地瞥他一眼,徑直走了進去,在陽台的鐵藝椅子上坐下,神情坦然自若,視滿屋的粉紅泡泡如無物。
葉琤喉結滾動,渾身不自在。他反手關門,假裝鎮定地在喻瑾對面坐下,道:“你要和我說什麼?”
喻瑾拿着被塞到手裡的飯菜,停頓一下才道:“謝謝。是關于莫晨風的。”
葉琤聞言道:“我大哥他怎麼了?”
“你應該知道六年前他在東朝分部重傷的事。”喻瑾道,“那其實并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