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縱又步履匆匆地跑了。喻瑾道:“他們不一定會回到原來的據點。更何況劉岑如今來了南越區,他的同夥很有可能也會一同前來。”
“我倒不這麼覺得。”
葉琤俯身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人是有心理安全區的,他們把浪平湖定為接頭地點這麼久都沒被發現,潛意識裡早就認為那裡是安全的,即便那裡暫時被淹,也不會随意改換地點。更何況這次劉岑被我們逮住,消息沒走漏半分,他們肯定來不及撤走。怎麼樣,要打賭嗎?”
喻瑾擡頭注視着他,片刻後微微笑道:“你想以什麼作賭注?”
葉琤隻是随口一說,壓根沒指望喻瑾會答應他的賭約,愣了須臾才道:“嗯……沒想好。不過我要是赢了,你答應我一個願望呗?”
喻瑾失笑:“你這是把我當道觀裡的許願池了?”
“我倒覺得你像許願池裡的錦鯉……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好。你别許太過分的願望就行。”
葉琤打個響指:“那我們就出發吧。”
三小時後,兩人站在田埂處,遙望荒涼的土地,相顧無言。
那場水災帶來的影響比他們想象的更深:田地原是秋收時節、金穗飄香,但此刻卻零星地散落着幾株泡發淹死的稻谷;周圍的村落仍在重建,碎石磚瓦木塊堆得到處都是,不少臨時搭建的棚屋還在漏風漏水;經過的人們大多愁眉苦臉,歎息今年不走運的水災,導緻農戶幾乎顆粒無收。
陰雲籠罩在村落上空,此情此景,葉琤也忍不住歎氣:“這可真是……”
喻瑾抿着唇,少頃才道:“走吧,去做正事。”
兩人找到方西西特意标注出來的平房所在地,還沒走近就被一個老大爺攔住了。老大爺手裡提着割草的鐮刀,肩上挑着扁擔,見着兩張生面孔便不客氣地質問道:“哎哎,那兩個小夥子,你們是幹嘛的?”
葉琤反應很快,随口扯謊:“老鄉您好,我們是上頭派來協助災後重建的。請問你們村裡有什麼物資需求嗎,我可以向上頭申請,一個星期内就能辦下來。”
老大爺見兩人穿得體面,葉琤又彬彬有禮,心裡便信了七八分。他當即埋怨道:“這都過了多久了你們才想起來呢,咱們這房子又漏水又擋不了風;還有你看看,那路都成爛泥地了,還怎麼走得了!唉,本來今年收成就不好,結果還倒黴,田裡長的都被水淹死了。你們不是有那什麼農業專家嗎,怎麼不叫一個來給咱們指導指導?”
葉琤邊應付着老大爺的提問,邊不動聲色地瞟向那間平房:那已經不能算作一間完整的房屋了,牆體被大水沖垮,大量的泥沙堆積在院子裡沒有清理,半邊屋檐都塌了下來。
這種房子顯然是沒法住人的,葉琤注意到它旁邊搭了個棚屋,隻不過門窗都是緊閉着的,完全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我知道了。”葉琤一本正經地和老大爺握手,鄭重道,“我會向上頭彙報情況的,請你們再等等,赈災的物資很快就下來。您先去忙,我再去問問别家有什麼需要,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
送走老大爺,喻瑾道:“屋子裡沒人。”
葉琤驚奇地看他一眼:“這你都知道?”
“可以聽出來。”
葉琤凝神辨聽,須臾道:“太遠了。以我現在的水平,要離對方十米以内才能聽到心跳和呼吸,更别說還隔着一堵牆。”
喻瑾颔首:“那我們在此地稍等。”
這處接頭地點離村裡較遠,周圍栽了不少樹,屋後還通了一條隐蔽的土路,不僅方便藏人,更方便逃跑,也難怪選在這裡了。
兩人并未等待太久。日上三竿時,有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提着一袋子飲料方便面等食物,徑直往棚屋而去,邊走還邊觀察後頭是否有人跟蹤。
葉琤嘀咕道:“還挺警惕的。”
兩人隐去身形,葉琤側首,頗為得意道:“你看,是他。我赢了,你欠我一個願望。”
喻瑾無奈:“自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男人開門進了棚屋。葉琤低聲道:“他的同夥還沒來,我們先把他抓住。”
兩人默契地包抄了棚屋,葉琤堵前門,喻瑾繞後攔截,同時闖入。男人正惬意地吞雲吐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倒在地,嘴也被堵了個嚴實,差點被煙霧嗆死:“……唔唔唔!”
一把利刃架在男人脖頸處,他頓時不敢再掙紮,乖乖任由葉琤拎着後衣領将他提起,整個人被扔在木闆床上。
葉琤動作極快,眨眼間就把人捆了個結實。喻瑾取下堵嘴的紙團:“回答我們的問題。”
男人色厲内荏道:“哪來的小白臉,敢動老子,你們死定了!”
葉琤把明敕往下一壓,一道血痕從男人脖子湧出:“我勸你最好放尊重一點,你的命還在我們手上。”
男人臉色鐵青,他意識到這兩個長相俊秀的人并不像表面那麼好惹:“不是早就劃過地盤、定過規矩了嗎,你們又是哪條道上的?”
葉琤啧了一聲:“閉嘴,老實交代,和你一起的人呢,他們在哪裡?”
喻瑾道:“你最好說實話。”
男人遲疑片刻:“他們待會兒就來。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你應該對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心知肚明。”葉琤拿出手機,點開一張圖片,“認識這個人嗎?”
男人瞳孔微縮:“……認識。”
“名字?”
“……我隻知道他姓劉,我們都喊他劉哥。”
“還有嗎?”
見男人閉口不言,葉琤踹他一腳,威脅道:“趕緊的,否則我不介意先剁你一隻手。”
“我說,我說。”男人顯然是把兩人當作來尋仇的了,一邊心裡唾罵姓劉的連累他,一邊滿臉堆笑道,“這人出錢讓我們辦事,我們這不也是收人錢财替人消災嘛,不管怎麼樣,這都是那姓劉的幹的啊。”
喻瑾道:“說重點。”
男人瞟了喻瑾幾眼;葉琤舉劍在他眼前晃了晃,冷冷道:“你看哪兒呢?”
男人咽了口唾沫,尴尬道:“沒、沒……噢噢,那個姓劉的叫我們找小孩,還必須要三歲的男孩,我們……就給他找了幾個嘛。但我真的不知道他要那麼多小孩要幹嘛啊!”
“一共多少個?”
“大概、大概有十幾個吧。”
喻瑾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你們的交易是從何時開始的?”
“就……半年前。其他我真不知道了,都是他給錢,我們辦事。”男人陪笑道,“這規矩大家都懂的,不打聽、不多嘴,生意才能做得下去啊,您說是不?”
葉琤又狠踹他一腳:“你管違法犯罪叫生意呢?人渣!”
喻瑾似乎想到什麼,在這小小的棚屋内環顧一周,四處翻找,果真在桌下隐蔽的暗格裡翻出巴掌大的賬本。男人一瞧頓時急了眼:“哎不是兄弟,那可是哥們兒吃飯的家夥,你們行行好,要錢也成,放過我什麼都好說,要報仇就去找那姓劉的!”
“呵,是讓你吃|牢|飯的家夥吧。”
喻瑾翻看賬本:“從今年年初開始,到上個星期,共有十三筆交易,都是三歲左右的男童。葉琤。”
“嗯?”
“有人來了。”
葉琤利落地将男人打暈,拖到死角。
喻瑾站在門邊,與葉琤對視一眼,皆知對方已經做好準備。就在來人推門而入的一刹那,葉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人敲暈,跟着一塊兒來的中年婦女見狀,吓得轉身就跑,慌不擇路,被翻窗而出的喻瑾攔個正着:“你、你們是誰?”
喻瑾站在她逃跑的必經之路上,淡聲道:“你無需知道。進屋吧,我不想動武。”
女人戰戰兢兢,不得不妥協,發着抖走進棚屋。
葉琤把打暈的男人也捆起來,扔得遠遠的,轉頭就瞧見女人害怕得差點站不穩的樣子,嘲諷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既然有膽子幹這種事,你就應該想過被發現的後果。”
女人立時痛哭流涕:“我也不想的啊,可我兒子在外面欠了那麼多錢,追債的人都追到家裡面了,村裡人都說要把我們趕出去……我這些年攢的錢都拿去還債了,可還是差着好大一截兒……我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
還真是家門不幸。葉琤抱臂道:“你兒子人呢?”
“那個沒良心的家夥早就躲起來了……”
女人垂淚讷讷道,指着那兩個男人:“他們就是來我家催債的,我說還不起,他們就威脅我,叫我去周圍找一些三歲大的小男孩給他們,說找到一個就抵一筆債……”
聞言,喻瑾蹙眉歎息:“造孽。”
女人又大哭起來。
為了彌補過錯而犯下更大的過錯,造成的後果比拆東牆補西牆還要惡劣。葉琤雖然感到不忿,但這暫時還輪不到他來管。他重新掏出手機:“認識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