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用完餐便急匆匆走了，葉琤從面包房拿了兩塊冰涼的甜點塞給喻瑾，火速驅車前往其中一個交易地點，順帶告知吳縱帶人前去搜查其他地方。
“你那飯都沒吃多少，趕緊吃完墊墊肚子，待會可能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夜晚通往郊區的公路車流少，一眼就能望到頭。兩側的路燈飛速後退，模糊的殘影連成一條線，快得看不清。喻瑾垂首，叉起一小塊蛋糕送入口中，片刻後道：“味道不錯。”
葉琤輕輕瞥他一眼；就在他再次叉起蛋糕時，見縫插針道：“給我也吃一口。”
喻瑾手一頓，随即遞到葉琤嘴邊。葉琤啊嗚一口吞掉，微苦的清香充盈，他幾乎快要壓不住嘴角的笑意，頭一回覺得抹茶味的蛋糕這麼好吃。
喻瑾收回手，慢慢吃掉了剩下的蛋糕。他向來吃得少，勉強吃完一塊便不吃了，葉琤不禁生出一股“我是不是虐待他了”的愧疚感，于是忍不住問道：“不吃了？不喜歡藍莓的？”
喻瑾緩緩搖頭：“你吃吧。”
“好吧。”葉琤心念電轉，輕咳一聲，“那就隻能你來喂我了。”
“……”
接下來的路程裡，葉琤享受着喻瑾的投喂，心情愉悅，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到達目的地後還有些依依不舍：“我們到了。前面最靠近海邊的房子就是。”
即便已是夜晚，海港仍舊燈火通明，裝貨卸貨的大型機械晝夜不停，不時傳來起重機的引擎聲，各種嘈雜的響動完美地掩蓋了暗地裡可能發生的罪惡。葉琤停車熄火，和喻瑾一道接近海邊小屋，小聲道：“這地方選得挺有眼光，挺适合逃跑的。”
喻瑾凝神細聽，道：“裡面有人，但隻有一個。”
葉琤一喜：“太好了，沒來遲。”
可這世間之事總是事與願違，直到兩人聯手抓獲這人并審問一番後才發現，這人就是個小偷，才進來翻箱倒櫃沒多久就被抓了，又慫又膽小，大概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我就是看這地方這兩天沒什麼人，才進來看看有啥值錢玩意兒，這不，啥也沒找着，我啥也沒拿走啊！兩位大哥，不信你們可以搜我的身！”
說着，小偷主動展示自己的口袋，的确空空如也。
葉琤氣不打一處來，差點踹小偷一腳：“居然抓到個沒用的！我問你，你是不是最近一直在盯着這間屋子？”
小偷吞吞吐吐，葉琤喝道：“說！否則我就去告發你！”
“我說，我說！”小偷趕忙倒豆子般一股腦說了，“我最近剛來這邊打工，看到這間房子好像一直沒人，于是昨晚想着進來看看，結果突然從裡面闖出來兩個人，急匆匆地跑了，手裡還提着什麼東西。我吓了一跳，就沒敢再進去。”
“那你今天怎麼又進來了？”
“今、今天，我看今天一天都沒人進出，所以就……”
葉琤道：“你看清那兩個人長什麼樣沒有？”
“當時太黑了，我隻能看到兩個人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啊！而且我壓根不敢靠太近，就那麼遠遠地瞅了一眼……”
葉琤聽見喻瑾發出一聲細微的遺憾歎息，轉頭問道：“什麼也沒有嗎？”
“沒有。這屋子裡比上次浪平湖那個據點還幹淨。”
葉琤咬牙：“溜得真快。”
小偷聽兩人對話，發現目标不是他，于是雙手合十懇求道：“兩位大哥，我這是鬼迷心竅第一次幹這種事，求求兩位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我保證以後都不敢了！”
喻瑾道：“走吧，看來這邊是沒有線索了。”
白跑一趟，葉琤的心情也說不上好，他幹脆狠狠恐吓了小偷一番，才和喻瑾離開港口。雖說對結果早有預料，但在接到吳縱同樣撲了個空的電話後，葉琤還是忍不住爆了句粗。
“對方做事實在過于謹慎，大約是在我們将劉岑帶回南越分部時便已察覺不對，這才迅速撤走人手。”
喻瑾走過來拍拍葉琤肩膀，安慰道：“不必自責。隻要對方還有别的動作，我們定能抓到他的馬腳。”
葉琤郁悶道：“我沒有在自責。我隻是感覺，我們好像一直都被人牽着鼻子走，對方似乎每次都能精準地預料到我們的反應……明明每次都隻差一點點，真是見鬼。”
喻瑾淡淡道：“至少說明這人很了解我們，也不算一無所獲。很晚了，回去吧。”
“這四面楚歌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車子掉頭往來處開去，葉琤似是無意地感慨道：“事情接連發生不像巧合，我身邊能信任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喻瑾，你這段時間都會留在南越分部吧？”
“嗯，怎麼？”
“——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的信任啊。”
喻瑾緩慢眨眼。他仰首望向天際的繁星，半晌才道：“感謝你的信任。但我覺得，你往後還是不要如此輕易便相信别人——對你沒好處。”
這可不在葉琤的意料範圍之内。他直覺這話還有别的意思，但喻瑾的心思藏得太深，以葉琤那點微不足道的了解還不足以窺探他的想法，于是葉琤繼續試探道：“對我而言，不是因為能得到什麼好處才去信任别人的。一切都是因為我願意，哪怕這個人對我有諸多隐瞞。”
喻瑾緘默不語。他顯然聽懂了葉琤的暗示，但卻不予回應。葉琤試探無果，兩人自此一路沉默，回到分部時已是深夜，碰上同樣趕回的吳縱等人，喻瑾便朝葉琤點點頭，自顧自地往宿舍樓走去。
吳縱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隻能尴尬地看向葉琤：“葉哥，你和喻瑾……吵架了？”
葉琤洩氣道：“沒有。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吳縱還想說些什麼，被身後慢悠悠過來的江滄溟一把拉走：“别問了小吳哥，快去睡覺吧，今天真是累死了。”
葉琤單手撐在車門處，望着喻瑾消失的背影，心裡百味翻騰。
第二天一早葉琤就醒了，事實上他一整晚都在半夢半醒間徘徊，心中的疑問得不到解答，這種有勁兒沒處使的感覺讓他倍感焦慮。他盤膝坐在床上調息，突然想起劉岑之事，便撥通方西西的電話告知經過，方西西在那頭氣得直跺腳：“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就這麼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我要過去把他剁碎——！”
“得了吧，昨晚就已經處理了。”
葉琤閉着眼靠在床頭：“另外那幾個人你看着辦吧，劉岑雖然死了，但還有那本賬本作為證據，他們跑不了的。”
“那些小孩呢，真的沒有任何線索了？”
“沒有，整個交易過程轉了好幾手，那些交易地點都是精心挑選過的，附近幾乎沒有監控，他們得知消息跑路之後把可能暴露的東西全都帶走了，一點破綻都沒留下。”
方西西郁悶捶桌。葉琤也無法，挂了電話又呆坐片刻，而後才慢吞吞地起身洗漱、更衣、用餐、回到辦公室處理諸多事宜的後續，直到下午他把那個滞留在分部的小男孩送回福利院，才猛然察覺到，他已經一天沒見過喻瑾了。
葉琤抓抓頭發，有些擔心是不是昨晚說的話惹喻瑾生氣了。圍在他身邊玩的小朋友們蹦來蹦去，他單手支頤看着孩子們發呆，妙妙第一個發覺他的心不在焉，小兔子般跳着走來拉拉他的手：“葉哥哥，你怎麼啦？好像不開心。”
“嗯……”
葉琤拿出濕巾擦幹淨妙妙手上的灰，組織語言道：“我好像說錯了話，惹一個人不高興了……他今天都沒有來找我。”
妙妙道：“是之前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大美人哥哥嗎？”
葉琤：“……”
小孩子還真是敏銳。
“呃，咳，是啊。”葉琤憂愁道，“我不知道怎麼跟他道歉……總之，好複雜啊。”
“嘿嘿，如果想讓大美人哥哥原諒你的話，妙妙有辦法哦。”
“是什麼？”
“葉哥哥要和他道歉的話，要有誠意哦。”
妙妙雙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比如說，買一件他喜歡的禮物送給他，這樣他就會原諒你啦。電視上都這麼演，男主角惹女主角生氣以後，就會買東西送給她，然後她就不生氣了。”
葉琤啞然失笑：“好吧，我會去試試的。謝謝你的建議。”
妙妙驕傲道：“不客氣！要是大美人哥哥原諒你了，那你下次要和他一起來看我們噢。妙妙超級喜歡大美人哥哥！”
“沒問題。”
葉琤與妙妙拉勾保證。傍晚天色漸濃，到了孩子們用餐的時間，屋内傳來陣陣香氣。徐老師組織孩子們進屋用餐，并邀請葉琤留下一起。葉琤搖搖頭拒絕了：“我還有點事，就不留了。對了，你們那個院長……他辭職了。”
“啊，這樣啊。”這個消息對徐老師而言大約是件好事，她明顯松快下來，“怪不得這兩天都沒見到他，也聯系不上。”
“我問了問，上頭暫時沒有合适的院長人選，于是我推薦了你，任命很快就會下來。”葉琤道，“孩子們都很喜歡你，福利院交給你我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