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葉琤睜開眼，卻不想從床上起身。一想到出門就要面對那個爛攤子，他便心煩意亂，磨蹭大半天才起來洗漱。
他刷牙刷到一半，便聽外面傳來敲門聲，叼着牙刷開門，發現是莫晨風：“大哥？”
“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莫晨風看看手表：“不說這個了，你速度快點，總司要重新召開述職大會，就在十點。”
“啊？”葉琤手忙腳亂地接住牙刷，“還開會？”
“司長的決議下來了。等開完會就知道了。”
葉琤拾掇完往禮廳走，半路上還碰見了唐岷和秦聞謙。這兩人被接連發生的慘案影響，來到總司後大部分時間都悶在宿舍裡，此時終于可以出來透氣，又聽聞周潮生解除了封鎖，于是詢問葉琤：“事情解決了？”
“快說，抛屍的人是誰，是不是西華分部那小子？”
“是他。”葉琤言簡意赅，“檢驗處的那些異型，也是他放出來的……”
叮鈴鈴——
葉琤掏出手機，看清來電後眼前一亮：“你們先走，不用等我。”
他擺擺手走到一旁接聽：“阿瑾，你終于舍得給我打電話了，我們都已經有五天沒見面了！”
喻瑾輕笑道：“聽聞你很忙，我便沒敢打擾。”
“哎呀，你聽張書禮說的吧。你可别聽别人瞎扯，我就算再忙，隻要是你打過來，我就一定有空。”
“……真是的。”
葉琤眼前立刻浮現喻瑾低聲抱怨時微紅的側臉，不由得輕笑一聲。
喻瑾小聲道：“你的事情解決得怎麼樣了？”
“唉，一言難盡啊。”
葉琤添油加醋地說完事件全貌，重點強調了焚天的事：“我懷疑檢驗處内部還有他們的人，不能不防。但蔣落落那個态度……真是油鹽不進，比大姐頭還難應付。”
“嗯……”喻瑾道，“我大概今晚去總司一趟。”
葉琤又驚又喜，一疊聲問道：“真的嗎？你什麼時候到，我去門口接你。”
“不大确定……嗯？”
喻瑾似乎遇見了什麼人，正和對方打招呼：“黎先生，你好。”
葉琤小聲嘀咕：“誰啊誰啊？”
喻瑾同樣小聲道：“是黎付。”
“哈？”葉琤皺皺鼻子，“怎麼又是他？他怎麼會在中心區？”
那頭黎付說了些什麼，葉琤聽不明晰，隻聽喻瑾回複道：“謝謝，不過，我的答案還是和之前一樣，我對比賽并無興趣，黎先生不必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
葉琤的耳朵貼着手機聽筒，聽見黎付依稀說了這麼一句：“……其實喻先生不是普通人吧……”
葉琤心頭突地一跳，慌忙低聲道：“阿瑾，你離他遠點。我之前從楚空山那裡得知，黎付和他認識，這人可能有點問題。”
“你放心。我先挂了，有什麼事待會說。”
嘟嘟——
手機傳來忙音，葉琤微感不安，但又想到以阿瑾的身手，肯定不會出什麼大事，唯一擔心的就是那個黎付别有所圖，他似乎對阿瑾非常感興趣。
葉琤從不會錯估自己的直覺，他捏着手機原地打轉，直到述職大會快要開始了才匆匆走入會場。前排的周潮生回頭瞪了他好幾眼都被他無視了，唐岷奇怪地小聲道：“你怎麼來這麼晚？”
葉琤：“呃……”
秦聞謙撐着腦袋，斜眼觑他：“不會是和女朋友打電話呢吧？”
葉琤：“……”
唐岷做了個誇張的捂嘴表情：“哇哇哇，真的脫團了啊，本來我還不信……聯盟裡的？快說是誰，讓我們見見。”
“呃，咳，他不在這裡。”
唐岷以為葉琤不願讓他們見人，于是道：“行行行，你怎麼追到人家的總可以說吧？”
葉琤不無得意：“近水樓台先得月呗。”
莫晨風在前面輕咳一聲；葉琤迅速噤聲，眼看着他大哥上台去繼續念他的報告，才暗暗吐了吐舌頭，心裡告誡自己可千萬不能說漏嘴了。
鐘離曉倒是向後瞥來：“居然有人能看得上你。”
“……大姐頭你……”
唐岷和秦聞謙低頭，努力憋笑。
雲潇道：“呵呵，有趣。”
葉琤磨牙。一提到喻瑾，他就止不住地期待晚上的會面，連枯燥的會議都變得不那麼難熬了。
直到周潮生上台，念完了他的報告，葉琤本以為就此散會，沒想到周潮生話鋒一轉，開始說起了别的事：“……近日，總司連續發生了多起命案，有多名執天者喪生，在此，我謹代表聯盟，對我們的同袍緻以沉重的哀悼。”
要開始上檢讨了嗎？
葉琤眼皮子都沒擡，果真聽周潮生繼續道：“總司于述職大會期間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故，身為總司主管，我理應為此擔責，也因我的失察才緻使事故頻發，在此，我必須對在事故中喪生的執天者緻以歉意：對不起。”
台下鴉雀無聲。周潮生道：“而在此期間，南越分部副部長葉琤發現事故暗藏蹊跷，秘密調查的途中，将造成一切事故的罪魁禍首抓獲。經過總司的審問，兇手承認了自己的罪行，最後畏罪自殺。”
葉琤刷地擡頭；周圍人紛紛看過來，他卻無暇顧及那些視線了。
畏罪自殺？
……是指楚空山？
沒等他深想，周潮生便繼續道：“原西華分部執天者楚空山，為報總司執天者明齊誤害其養父母之仇，與原總司檢驗處成員顧鑫同謀籌劃，于述職大會期間抛屍異型，聯手将猙狽等多種異型秘密帶入總司，放任異型襲擊執天者和檢驗處，造成多人傷亡。”
台下衆人皆驚。
“随後楚空山試圖挾持人質逃離總司，失敗被擒；經審問，楚空山承認與顧鑫勾結一事，并于昨晚畏罪自殺，顧鑫也在針對檢驗處的襲擊中身亡。”
葉琤攥緊拳頭。周潮生沒有半個字提到焚天，而是将所有罪責都推到了楚空山和顧鑫頭上，甚至連檢驗處發生的事都被一筆帶過，對蔣落落的失職隻字不提。
還真就被莫晨風說中了，總司根本就是在撇清關系，至于最後誰來背鍋擔責，完全不在總司考慮的範圍之内。更别說楚空山和顧鑫已經死了，報告上怎麼寫，不都是由總司說了算嗎？
唐岷小聲道：“總司這是想息事甯人啊。”
作為知曉不少内情的人之一，秦聞謙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說。
這件事分明還有衆多疑點沒有查清，難道真就這樣放過不管了？
葉琤知道自己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發難，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等待着周潮生接下來的發言。
“……此次事件中，葉副部長為查明真相，身涉險境，與異型戰鬥在第一線，并救助檢驗處衆多人員，功績可嘉。”
周潮生頓了頓，平穩續道：“傳司長令——為表彰葉副部長為總司、為聯盟做出的卓越貢獻，特此頒發天行首級勳章，設宴總司，令出無回。”
葉琤愕然；衆人亦齊齊驚詫：“我幻聽了？”
“你覺得所有人都幻聽了嗎？”
“是首級，沒聽錯。”
“多少年沒人拿到過了？十年？”
天行勳章，是聯盟為了表彰優秀的執天者所授予的榮譽之一，分為特級、首級、中級和初級，每年在各分部評比時都會擇優頒發，條件苛刻，能拿到初級和中級都不容易，更别說得到更高等級的勳章了，基本都是拿命換來的。
而近二十年來，拿到首級勳章的隻有鐘離曉一人，正是為了表彰她獨自剿滅十五隻次級異型、創下聯盟記錄那次。
唐岷和秦聞謙驚得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啞然失聲。
莫晨風神情平靜，看不出在想什麼；鐘離曉朝後一瞥：“出息了。”
雲潇道：“嗯……有意思。司長居然會做出這種決定，真是難得。”
“……”林嶼皺眉，一言不發。
旁邊有觀天者端着托盤走過來，上面躺着一枚獎章。說是獎章，其實倒更像一枚玉質禮器，雕刻着聯盟的徽标，系了一段銀白流蘇的墜子，古雅高潔，低調奢華，一如既往地沿襲了總司的格調。
唐岷連忙拍拍葉琤：“還愣着幹什麼，起來接獎章啊！”
葉琤下意識起身；周潮生沉聲道：“請葉副部長接獎。”
葉琤迅速瞟了莫晨風一眼；莫晨風微不可察地點頭。
“……”葉琤低頭盯着那枚獎章，緩緩伸手拿起。
衆人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紛紛鼓掌祝賀。
台上的周潮生一直緊盯着這邊，見葉琤取走勳章坐下後，才松了口氣，開始頒發其他獎章和榮譽，最後宣布道：“總司的封鎖已經解除，各位可以随意進出。今晚七點，我們将于本會場設宴，還請各位準時到場。散會。”
衆人漸次離場，都在讨論着此次事件，吃瓜吃得心滿意足。葉琤捏捏眉心站起身，正想跟上莫晨風，卻被唐岷一把拽住：“可以啊老葉，你在總司幹的大事還不少。”
秦聞謙附和道：“驚天動地。”
“……”葉琤歎氣，“你倆就别損我了。這獎章一發，我可是什麼都不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