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過去,你渾身被冷戰濕透,但始終筆直地跪着,沒有倒下去。
暴戾的咒力漸漸消弭,一場兵不見血的審訊悄然結束。
“被破壞了啊,那就沒辦法了,”仿佛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禅院直毘人的語氣好似一名慈祥的長輩,“雪奈辛苦了。”
冷汗順着眼睫滴落在疊席上,洇開一團深色的痕迹。你明白不會這麼簡單。
“不過,這是第二次了吧。保護星漿體和帶回天逆鉾的任務,都失敗了。”
果然。你心裡一沉,沉默地等候着。
“現在還有一個任務,該不該交給雪奈呢?”
你垂眸道:“請家主大人吩咐。”
禅院直毘人又喝了一口酒,酒壺空了,他不滿地搖晃着,言簡意赅:“甚爾的兒子,伏黑惠,你去把他帶回來。“
你一驚。
“帶回來之後,就撫養在直哉和你的名下,”禅院直毘人意味深長道,“如果覺醒了十種影法術,以後他就是你的兒子。”
如果覺醒的不是呢?落在禅院直哉的手上……你覺得沒必要想下去了。
禅院直毘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雪奈啊,雖然不知道當初你們是怎麼得罪了加茂家,但他們現在還暗中監視着你的家族,如果不是你争氣,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你隻有一個父親了,你的家族也全仰仗着你,你可不要讓他們失望啊。”
心髒的鼓動仿佛停止了一刹,全身血液冰涼。剛才在鋪天蓋地的咒力攻擊下依然保持筆直的脊梁,此刻卻彎了下去。
“是。”舌根微微發苦,這個字你已經說到麻木。
從和室出來,夏末的夜風吹幹了身上的冷汗,黏在皮膚上,竟然泛起微微的涼意。
沒走幾步,你遇見了抱臂等在轉角的禅院直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曆了一場生死,又或許是因為在“世界”裡被迫面對了内心,你突然覺得,這張原本忍忍還能看的臉,一夕之間,讓你難以忍受。
他向你走過來,臉色陰沉,劈頭便道:“我不管那小子是不是天賦,給我直接弄死。”
你怔了一怔,毫不意外地笑了。是你的錯,把他想得太仁慈了。禅院直哉怎麼可能會容忍威脅到自己的存在呢。
“抱歉,直哉少爺,”但你拒絕道,“恕我不能從命。”
禅院直哉沒想到你拒絕得這麼幹脆,登時火冒三丈:“你!”
“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你微笑着複述曾經伏黑甚爾說過的話,“畢竟,禅院家的家主還沒換人。”
事實證明,這句話是禅院直哉的死穴。
有那麼十來秒鐘,他似乎想要和你動手,小腿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咒力。你察覺到了,但不打算逃跑或反擊。
最好趕緊動手,讓你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甩掉這個艱巨的任務。
可惜,對方最終還是沒有,惱怒地瞪了你一眼,轉身走了。
老實說,你還挺失望的。
***
禅院直哉想要弄死伏黑惠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根本沒打算隐藏。
不過他也不會蠢到自己動手。
這令你不得不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剛用術式從東京回到京都,就又連夜返回了東京。
拜托族裡的同輩幫忙打聽出伏黑惠的消息時,天已經亮了。你來到他所住的公寓樓外。每天早上八點,他會準時出門去上保育園。
伏黑惠目前隻有四歲多,年底才滿五歲。你抱着狗狗玩偶等在路邊,滿心以為會見到一個奶呼呼的小男孩。
不一會,一個背着書包的小小身影出現在公寓樓門口,見到你時愣了一下。
你遠遠地打量。男,黑毛,四五歲的樣子。嗯,應該是了。
你走上去,剛要開口——
“你找我?”
“我不認識你。你是誰?”
“混蛋老爹是騙了你錢還是玩弄了你的感情?總之,找我沒用。”
“建議你去牛郎店看看。”
你:“……”
氣、氣場好強!而且會不會太早熟了一點啊!你剛揚起的唇角僵在一個尴尬的弧度,懷裡抱着的狗狗玩偶也不知道是該給不該給。
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遍,男孩下巴尖尖,鼻梁挺直,小小年紀已能看出鳳眼雛形,除了一頭海膽炸毛,其他和伏黑甚爾如出一轍,親生無疑。
你深吸一口氣,重新挂起笑容,輕聲細語地說出在來的路上打了好幾遍的腹稿:“你可以叫我雪奈,我是你爸爸家族那邊……認識的人。”
“家族?”
“嗯,是很有地位和金錢的大家族呢。”
“所以?”
“所以我來接小惠回家,以後就不會這麼辛苦了哦。”
“這麼說,你是我的親戚?”
呃,你卡殼了。禅院家的基因強得離譜,無論男女,大多是鳳眼薄唇的冷豔型美人,與你的長相迥然不同。但要對着小孩直說“我可能會成為你的繼母”,少女年紀的你委實說不出口。
你冥思苦想:“我是……”
“你是騙子吧。”
“……”
“噗——哈哈哈哈哈!”
一陣肆意的笑聲強勢插入,嗓音再熟悉不過。你慢慢地站起來,轉過身,望向正從小路盡頭走來的某人。
小海膽仰起臉,表情很臭:“這個白毛和你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