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在房東到來之前,先一步敲響你的門的人居然是五條悟。你沒想到自己會在貓眼裡看到見過的人,你甚至以為自己要在聽見敲門聲以後不聲不響從窗戶裡跳下去呢。
你劃開貓眼的聲音竟然也能驚動到門外的高中生,他不怎麼注重禮節地吆喝:“開門開門,是我啊,上次來過一次你家的五條悟。”
“……有何貴幹?”你扭開厚重的木門,和他說話。
“傑讓我來的。”
他自顧自地頂開了房門,然後扭身進了你家。
大約會在幾天之後,它也不是你家了,所以你就任由他自由探索。
他在又繞一圈以後和你說:“和上次一樣,隻有一點點情況,你恐怕都沒察覺吧?”
雖然在問你問題,然而你根本沒聽懂他的話。
“嗯?”
“呐呐,不用在意,就當我喜歡自言自語。你最近睡得好嗎?頸肩酸痛嗎?”
這問題好耳熟,你回答:“都和以前一樣。”
他有盯着你看了幾秒,像是要透過你的人,看到更為内裡的東西,而你清楚地明白,這其中有一點非同尋常:你100%确定他的眼睛在發光。
藍色的光,讓你想到幾個夜晚前,你在漫宿看見的钴藍色的輝光。
哇,超自然到你的住所來了?
“雖然不知道傑為什麼不願意過來,卻又這樣在意你……不過你确實,呃,也許是我上次看走了眼。你居然,還有幾分窗的潛質。”
後來的一段時間,你才知道,這是因為五條悟發動六眼的時候,在你身上看到了并不強烈的咒力波動,它們微弱,卻溪流一樣并不斷絕。
這往往意味着此人是輔助監督的适格者。
這些事情你現在并不知道,所以問他:“所以,你具體是來做什麼的?”
“受傑的囑托,特地從山上不遠萬裡到市區來看你。”
“哈哈,真是難為你了。”你們很熟嗎?倒也沒有吧。
他又瞧了你一眼,眼睛裡似乎是在說你還挺會接話,一會之後不在意冒昧地問你:“方便進你的卧室看看嗎?不方便也沒關系,那東西傷害不到你。”
你遲疑了。
說到房間裡的怪東西,在你認知之内的隻有一樣,就是那個……不間斷的噪音妖精,你現在是這麼叫它的。它确實沒對你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甚至隻能窩在床尾的牆角。在你的觀察中,似乎它像蘑菇一樣,就這樣從牆壁與床的三面交界處生長了出來。
也許是毒蘑菇科毒蘑菇屬的。
它沒辦法被手機攝像照到,所以也可能是你在夢中漫遊的時候,在世界的内裡看到了本不應該被你知曉的東西,所以精神失常了。
總之,它和眼前眼睛發光的五條悟口中意味不明說的事物……一定程度上概念重合了。他沒注意到你的停頓,自顧自地但又很體貼地告知你,他幫你向管理員多付了一個季度的租金。
其實嚴格說并不是幫你,隻不過他也和你一樣确信,這裡原先的主人,大概已經在當代的社會中如煙一般消失了。
最終還是隻有你獨享一居室。
你偶爾會後知後覺厭惡自己的好奇心,但是在它搏動跳躍的當下,身在其中的你自然是不會認識到這點,也不在意以後或許會衍生的麻煩事。你有點,興緻勃勃。
“所以你其實是解決一些超自然麻煩的人,是這樣的嗎?”
“嗯,對,也沒想特意隐瞞。”他一副就算我承認了你又能怎麼樣的态度。
這就好辦了,況且你是真的有幾分在意,你幫他扭開了房間的門:“是這樣的,在一些日子之前……”
你指向開門以後就暴露無遺的東西。
像是粘稠的深色漿糊在牆角靜靜流膿,然而它并不安靜,也不黏糊。你有天用手戳過,它的表皮出乎意料的竟然硬硬的,抵抗你的指尖。
“總之,它越長越大了,而且有點吵。”
說來也奇怪,它本來不吵也不鬧了,至少剛剛你進門前還是那樣,隻是當你看見它,或者說它看見你的時候,如果它那兩個突出來的東西能被當做眼,你又聽見了熟悉聳人的哀求:“求求你,别,别,殺我。”
五條悟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你視若無睹,隻問:“你算是處理這個東西的專業人士嗎?還是說,我又瘋了?”
還是他,在幾秒鐘之後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你看得見,還在這個東西旁邊睡了很多天?我和傑第一次來的時候這個咒靈就在這了吧?!你怎麼這麼不講究啊!”
現在你知道了,這東西是有學名的,它叫咒靈。
果然還是得看專業人士哇。
你點點頭。既是表明認可的态度,也是對問題的回答。
五條悟先進了房,你跟在他後面,小小的房間落腳處不多,你們的距離更靠近了。
“條件很簡陋,但總比再出去找住所強一點。”
“……”
你在他不說話的時候順便解釋:“我有試過用菜刀,撬不下來。雖然摸上去确實有觸感,不過視聽觸覺也都僅僅是五感之一,我知曉人的感官是能夠自我欺騙的。于是我又嘗試了拍攝照片,然後什麼也沒有出現。再後來,因為談不上危害,隻好共存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轉頭告訴你:“即使隻是四級,和咒靈生活在一起也仍然是危險的。你……你的防範意識還能更隐形一些嗎。”
你回答:“别無選擇。而且,它看起來傷害并不大,你瞧。”你爬上床,膝行幾步抵達床尾,然後伸出你的右手指,對着正在發出噪音的尖叫妖精,唔,現在是咒靈了。
五條悟看見你的動作,然後捂住了半張臉。
讓你也沒想到的是,以前雖然不軟綿綿,但是任你動作的咒靈今天變了,它用黏漿包裹住你的食指,你感覺到一陣灼熱的痛意,那感覺像毒蛇的尖牙配上相當濃度的酸。
一不小心就做出了好像很愚蠢的事情。
你一聲不吭收回了手,背在身後,下定決心自己不管了,等專業人士現場處理。
“小妹妹,恕我直言,你有點蠢了。”
不應該,你記得他那個時候閉上了眼睛,應當沒看見。嘴硬:“我隻是碰了一下,就像以前那樣,什麼也沒發生。”
“真的?”
你斬釘截鐵:“真的。”
“那你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好。”你雖然這麼說着,手還背在身後。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