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貓一樣咕噜了兩下,才問你:“你不是對男人沒興趣的麼?”
“是沒有。”你順着他的話往下說。漫宿裡沒有愛侶的位置,在大多數情況下,長生,是一門孤獨的延伸學科。少數情況下手握權柄的人總是例外。
他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你的小把柄,語速飛快質問:“那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你會飛,我會墜落。在重力引誘下的我們正是如此脆弱,大地最終将我們據為己有。”
“--可你們那樣說話,那樣--你們很熟嘛!”
“還行。”一切又回到了剛才。不過你也意識到,或許你和夏油傑之前确實有些暧昧的氛圍,而五條悟也确實敏銳到能先于你們二人發現這一點。
他不和你說話,開始拆自己的零食,擺明一副不打算分給你的樣子。
你也沒有那麼想吃……
輔助監督的到來環節了局勢,夏油傑得以脫身,你好奇專業人士會如何定性這次的順手救援,就待在上頭接着聽,相機交給他,由他來進行下一處咒靈盤據地的拍攝。
“傑,你一個人去也沒關系。”
“怎麼了,悟?”
“哼,沒事。”
你蹲在不遠處偷聽輔助監督忽悠人,你們隻是來檢修大橋的一些人,至于他所說的“飛起來了”“明明已經跳下去了”應該是精神狀态不佳導緻的幻覺。他還勸告這個學生有什麼事情都不如好好吃一頓飯,再睡上一覺。
真敢說啊。
“你見過穿校服來檢修的人嗎?不要忽悠人,大叔。”
被指到的人是你,你打補丁:“我們是職高學生,見習的。白天通車情況可能會影響調查結果。”
“可是這個地方白天也沒什麼車會途徑,你們不知道嗎,這裡可是--”
你平平淡淡的語氣倒像是個專家:“不太清楚你在說什麼,但我們這行就是這樣的,夜裡上工。行了,你如果沒什麼事情,就可以離開。”
“你們還有一個人呢,那個黑色頭發的小哥,他的頭發是這樣,這樣的。”他先握了個拳,再然後像在捏着一绺發絲那樣,相當形象。
“在下面看橋。”
“安全繩呢?”
你站起來,擋住了他左看右看的視線:“你是在這附近上學的學生?家在哪裡,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天氣很冷,注意安全。”你們哪裡會有安全繩喲,收拾收拾趕緊把人打發走,是為上策。
五條悟在你後面不遠發出嘁的一聲。
“嗯?你是在關心我嗎?從小到大我從來沒被女孩關心過。”
“不是的,我隻是想你趕緊走。”退一萬步說,如果他不願意再活着了,為什麼不能把自己送給蜘蛛之門呢?你走近兩步。
“小姐,你細看起來很可愛。”
“哦,那你沒長眼睛。”你給輔助監督使眼色,交給他了。
“不如我們加個聯系方式?”
幾分鐘之前他還頭朝下準備落水,現在他說:“嘿,你長得不錯,對了你有手機嗎?”,或許是因為爛命一條且自知所以不管怎麼樣都不介意拖人一起下水。蹬鼻子上臉的東西。
你回頭問:“夏油前輩那邊怎麼樣?找到了嗎?”可以準備走了。
“你說你們是見習的學生,在哪裡上學,也在不遠嗎?”
“……”你這些天工作了挺久的不愉快就随着深夜裡喋喋不休的耳旁風發散了出來,但是具體的攻擊要在得到前輩确切回答之後。
你等來了五條悟的回複:“他馬上上來。對了傑我和你說,那個人在搭讪鈴木,你會在意這些嗎?咦?沒有,诶,和我猜想的不一樣呢--那就讓謙遜勇敢溫柔可靠的五條悟前輩來幫忙驅趕來路不明的糾纏者吧!”他的尾音還很長。
“我對你沒興趣。”你往後退了一步,離這個狼狽的學生遠點。五條悟忽然從遠處竄到你身後,扶住了你的肩膀,“需要前輩的幫忙嗎,鈴木?”
“也不用,謝謝。”你有點煩,這樣的情緒要自己說點刻薄話才能緩解,别人的幫忙無濟于事。
那個人說出了他能對你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後來他沒機會了。他問:“難道說你們是情侶?”
“不是的,我對你沒興趣和有無别的可能存在的男人沒關系。”你輕輕抽出自己被五條攬住的胳膊,靠橋邊站了一些,冬天的風吹的你耳朵不舒服,接着說:“我是一個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好惡,而你看起來臭臭的,腳上穿着上上次洗澡後就沒換過的襪子,身上是三天沒換的外套,家裡可能還有一筐等着媽媽洗的内褲。你沒牽過女孩子的手,你可能覺得世道待你不公,但是無論如何……我覺得十年以後可能會有女孩願意和你約會吧,期待你活到2016。”
這裡人很多,你克制地表達了自己的貶低,語言運用爐火純青。
此人的下一次嘗試跳橋被身手矯健的輔助監督制止。
隔着幾十米,你在橋邊迎接歸來的夏油傑:“有形之物總有消逝之日,但很可惜,他的不在今天。”
夏油傑:“嗯?怎麼了?聽悟說你被糾纏了。”
“是的,他曆經生死一遭突然發現自己很缺愛,我稍微安慰了他。人嘛,快要崩潰的時候不顧一切不要面子地大哭一場會好很多。”你們耳邊正是那處傳來的大哭聲音,崩潰是真的,糾纏也是真的,不過你沒什麼義務額外提供情緒價值。凡事,皆有代價。
五條悟的聲音涼涼的,聽你胡扯一通一盤邏輯發現全是實話,但他的重點也不在這:“都怪你,沒車送我們回去。鈴木,你打算怎麼辦?”
你就問:“如果我們今天因為交通原因住酒店,報銷上……”
他殘忍接上:“沒有這種說法。”
哎,凡事皆有代價。
你差點就要花錢請他們住酒店了,但五條悟心地善良,他家在2公裡内有房。經過商量,輔助監督可以先送你們再送想不開的那個人。
你在車上吃完了炸雞,并且感慨白羽雞的性價比之高,隻可惜有些冷了。關于那個散養雞的說法……直到目前你們還沒看見過一級和準一級,也許以後某天有機會能得見。
忘了說,以上的三個任務,範圍涉及到小半個日本--是你們最近三天完成的。今天白天你還抽空去了一趟高專地下室,下午離開高專,晚上隻好夜宿在外。
“你隻許在車上吃,知道麼?”
屋主有話,豈敢不從:“好的,不會帶到你的房子裡。”
“那地方有一陣子沒住人。”
你猜他是在暗示你,于是應答:“我可以打掃,我以前可能很擅長衛生清潔。”
“不是這個意思,”他煩躁起來,你從内後視鏡看到他在後座摁自己的額頭,畏畏縮縮的男生在他倆之間雙腿靠攏:“我忘記那個房子有多大了,而且你不會指望有多處空置房産的人忘記請人定期打掃吧,管家會安排這些。”
你從來沒有那麼有錢過。手上冷掉的炸物味道跌到了底谷,你沒心情吃了。“哎。”
“歎什麼氣,會有房間給你住的。”
不是這個,此人正在徒勞哀歎自己無錢的命運。你合上紙盒,紮上塑料袋,對輔助監督說:“到時候麻煩你幫我扔掉。”